第 149 章 番外三:漁歌互答(6)(1 / 2)

穿成炮灰贅A後 柒殤祭 13283 字 4個月前

“臣請旨——”

燕王府書房裡堪比宸極殿的小朝會結果,自然很快傳到了皇後那裡,她聽見許樂遙要去救葉漁歌,忙讓身邊的人將最近組織農婦們趕製的、中間墊了棉花並且壓實、細細密密縫了很多層的軍裝棉衣給送去。

雪地行軍,最怕的就是失溫。

而且雪崩之地的下遊最危險,積雪深淺難測、還需要謹慎行事,避免因為太大的動靜引發新的雪崩,而且現在畢竟是在科技並不發達的朝代,哪怕帶上城裡富戶的獵犬,也很難在這個溫度裡找到生還者。

葉浮光心都揪起來了。

可她畢竟不是從前,能夠隨心所欲出王府,現在她和沈驚瀾的安危都被絆住,整個北地、還有失去聯絡的永安都在等燕城的決策,她本身身手也不好,去了也隻是徒增隊伍的累贅。

便隻能在許樂遙帶人出去之前,眼含擔憂地看向她,最終囑咐道,“以你的安危最要緊……倘若……”

以許少傅現在的官職,這事本來輪不到她領人去,可她主動向皇帝請命,葉浮光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也知道她要擔多大的風險,既然她有這份心思去,那無論結果如何,自己都是要接受的。

“臣遵旨,請娘娘放心。”

許樂遙拱手作揖,“臣務必將葉禦史平安帶回。”

“好,本宮與陛下便在此等你們平安歸來。”

……

直到出了城,路越走越偏,白茫茫的雪壓了路邊的山、樹與路,天地間都是一片混沌的白,連前後之路都變得一樣,讓人分不清時辰時,一直在城中的燕王府裡待著,與人謀事論策的許少傅,才意識到這場雪有多大。

她甚至聽見領兵一同過來的暗衛統領低聲與她道,“許大人,這一帶的雪已經將屋宅都埋了。”

對方戴著甲套的手將一張羊皮地圖鋪開,上麵赫然是這一帶的山路地形與村莊繪製,尤其畫了一株農家門前種植多年的銀杏,據聞已有數百年曆史,然而此刻……許樂遙仔細對了對,才發現不遠處那像枯樹叢的、也被白雪覆蓋的位置,好似是銀杏樹的樹冠。

這就很恐怖了。

倘若沒有人帶著走,光是自己來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可能哪一步就行差踏錯,直接踩進雪地裡,將自己拔都拔不出來。

她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如此情境,倘若葉漁歌真被那雪給覆了……又還剩下幾分生還可能呢。

然而很快,她就把這個想法給甩開,雖然做了那場夢之後的幾次見麵,葉漁歌都沒有和她說過她的結局,然而看她我行我素、仍和往日行事無二的模樣,也足夠許樂遙猜出,對方多半過得挺好。

是比她想象中的更好——

搞不好還能在山中獨酌,對月吟詩,百年之後路過自己的墓,灑下三杯酒水祭拜。

所以,葉漁歌一定還活著。

沒道理在那麼糟糕的夢境裡,這人能從朝廷紛爭的漩渦裡全身而退,而在更

喜歡的當下、卻被燕城這一場無名的雪埋在此處。

她穩住神色,對暗衛統領點了點頭,出聲道,“往前走吧。”

“是。”

-

這一趟來救人,許樂遙領的人貴精不貴多,一來最近去往附近各州縣的各級官員也不少,還有很多的村子失去聯絡,根據征糧兵卒的回報,從他們交了稅之後留下的冬糧來看,怕是很難撐過這種隆冬,現在也有越來越多凍傷、凍死的百姓出現,廂軍禁軍凍傷凍死的也不少,實在騰不出太多人手組織救援。

二來,葉漁歌即便是皇後親眷,也尚未封王侯,雖然領了朝廷的俸祿晌食,卻連府衛都不曾有,倘若不是她身份特殊,來救的人約莫連跟著許樂遙的暗衛統領這等級都遙遙不及。

因為誰都知道,雪崩這種大災,如地動、如山洪,在山穀間一泄便是千裡,遇到的隻能怪自己命不好,怪在閻王跟前溜了一遭,即便有來尋找的,最終能帶回一兩片衣物,都算是有所交代了。

後來者多半不是來救,而是來收屍的。

許樂遙愈往前走,靴子在雪中陷得越深,哪怕外麵是用獸皮縫製,超過了膝蓋的部分終究還是有細細密密的碎雪落進去,慢慢就將裡麵的鞋襪都打濕,她走到人沒辦法再走的地方,才上了馬。

前行的每一段路,都跟暗衛統領仔細地對著地圖,艱難在這白茫茫的山間,試圖沿著葉漁歌那隊人馬走過的路,跟上他們早被埋沒的痕跡。

冷。

太冷了。

都快趕上她噩夢裡快要死時的冷意。

明明衣裳裡貼了能讓自己身體暖和起來的膏藥,袖子裡也縫了放手爐的位置,然而那無儘的嚴寒還是讓許樂遙凍得眉眼都通紅,眼睛稍稍潤一潤,被泛白的天光和雪地映射得發酸,溢出的濕潤就在睫毛上掛成了冰霜。

她俯身在馬背上,減低迎麵吹來的冷風刮過肌骨的疼痛,閉了閉眼睛,又再度往前去看,有一刹那忍不住在心中想:

葉漁歌,我對你可是賭上命了,你最好以後和我說話客氣些,然後識相點,少給我擺臭臉!

……

積雪埋得很深,人馬如在雪地裡遊泳。

因為怕太大的動靜引發山路上的第二次雪崩,所以一有情況,就讓暗衛們拿出他們帶在身上的不同色的旗子揮舞,出發之前隊伍裡的人都被教過如何辨彆旗子,並且根據不同的指令,停下、彙合,再進行交談。

“許大人,就在這附近了,這裡是合嶺山穀的出口,往裡走有幾條路通往附近的何家村、劉家村和洛水村,先前隻是路下大雪結了冰,葉禦史領的民夫隊伍應當是走的這條路口。”

在暗衛統領的稟報中,許樂遙跟著往前麵去看,合嶺群山山脈綿延,這山穀在兵法上也算是易守難攻之地,因為其中蜿蜒曲折,有數十米長的狹窄羊腸道,而兩側卻又高又險。

誰也沒想到會在清理路況的時候發生雪崩。

她很輕地呼出一口氣,看見那水霧渺渺在

半空,“現在看不清情況,能否上山?”

從高處俯瞰,才能知道到底這雪崩淹了哪一段,還能看看到底有沒有機會對人進行救援,最好的結果就是葉漁歌她們並沒有在雪崩的這一部分裡,隻是被雪崩堵了來去的方向。

“我帶幾個人上去看看,描繪一下這山穀的狀況,請許大人在此地避風處稍作等待。”

“有勞。”

許樂遙騎著馬,走到雪稍微淺一些的山壁附近,看著暗衛們上山,再望向遠處茫茫群山,忽然有種自己不過是天地一隻螞蟻的錯覺。

她閉上眼睛,按著鼻梁,忍住那不斷冒出的酸乏淚意。

好像出來太久了。

總看著雪,眼睛太難受,還好皇後那邊也給了一些夠輕薄、且帶顏色的,能夠模糊看清事物的紗布,等會兒換著戴戴試一試,應該能對這狀況有所改善。

她如此想著,在冷冽的風聲裡,與剩下的人一同等待暗衛歸來。

小半個時辰之後——

風裡才傳來其他動靜,待許樂遙身邊的侍衛警覺看過去之後,發現是自己人,而非冬天出來獵食的豺狼虎豹,這才收了刀。

“如何?”許樂遙出聲問。

暗衛統領麵頰緊繃,卻隻是對她緩緩搖了搖頭。

“整段路,全被雪蓋住了,從高處看不到任何人的蹤跡……屬下又走了一條更險的路繞到村莊那邊,村落也被雪埋了,看起來雪崩是先淹沒村莊、被地勢阻了,而後引發的第二段,才衝到山穀這邊。”

他實事求是地答,可是話裡的意思誰都明白。

他是想說。

葉禦史的人馬,多半……是沒了。

-

寒風凜凜。

在手下人都在避風口的位置啃著又冷又硬的乾糧,就著皇後那邊特彆給的烈酒一塊吃的時候,許樂遙卻在走神。

她還是覺得那場夢太糟糕,自從那場夢醒來,有些東西就失控了。

現在莫名其妙地……葉漁歌的性命竟然交到了她的手中,暗衛統領負責給出觀察的情報和建議,但究竟要不要冒險入山穀,交由她來決定。

這一隊都是暗衛,是能為皇帝出生入死絕無二話的人,即便在她一聲令下,可以隨她一起入山穀再探一探,可是她能感覺到,他們其實都已經在心中認定了葉漁歌那隊人的結局。

早知道她在做完那場夢,應該去永安城郊的相國寺拜一拜,讓大師拿點什麼法器手串,戴一戴驅邪,也給葉漁歌塞一點——

免得她倆遇上這場無妄之災。

其實現在回去,皇後也不會怪她的……沒有人會怪她,身為朋友,她已經儘力了,走到這裡已經夠危險,不必往前也沒有關係。

然而。

當年在殿前馬步軍司獄裡,葉漁歌在她萬念俱灰之時為了救她,落下的每一針,後來和她一起闖蕩江湖,與她並肩的每一日,還有陪著她、看她籌謀著如何再度進入朝堂,為父親洗刷冤屈的那些時刻…

“往前。()”她喃喃地說。

這些年在朝堂的陰謀詭譎裡浸淫了太久太久。

以至於現在許樂遙才想起來。

她欠葉漁歌一條命。

諸位至此,已全聖命,接下來入山穀這段路,凶險萬分,若家中有牽掛、或是有所畏懼的,但可停於此,不必往前,本官若能平安歸來,自會向聖上陳情,不必擔憂,倘若不幸罹難於此,亦要煩請諸位將此事回稟。?()?[()”

她微笑著,將自己一貫擅長的漂亮話說出來。

……

“轟——”

山壁之外又傳出了新的動靜。

有在山洞裡的人趴在冰冷的石牆上,麵色驚恐地說著,“葉、葉大人,不好了,外頭的雪又崩了,又崩了……”

“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