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想坐後麵了,前麵安全點,爸爸可以看著點你。”
男孩子沒有多解釋:“我坐後麵,拉著你衣服。”
裴川知道自己腿不好,所以他在媽媽的指點下對鍛煉手臂的力量。
他們到家,剛好看見趙芝蘭出來倒垃圾。
如今貝瑤上下學都是自己走路了,趙芝蘭不會再接她。
裴川讓裴浩斌把輪椅放下來,裴川坐進輪椅:“我在下麵坐一會兒。”
裴浩斌雖然詫異,可是欣慰兒子開朗了些的想法,他沒多想:“想回家的時候喊爸爸。”
“嗯。”
裴川等趙芝蘭倒完垃圾回家,沉默了片刻,驅使著輪椅朝著垃圾庫過去。
他手臂如今比所有孩子都有力,輪椅在他手中已經不會再倉皇亂撞。
他附下身,垃圾庫一片惡臭。
裴川沒什麼表情,蒼白的手指撥拉開黑色塑料袋,從裡麵找出滑了線的嫩綠絲帶,挑了出來。
為什麼不戴它了?長大了都會變嗎?
在小區的孩子們回來前,裴川已經回到家了。
蔣文娟做好了飯,這兩年她和裴浩斌的感情不鹹不淡,兩個人的工作依然忙碌,然而蔣文娟今天的心情顯然非常不錯。她買了一瓶飲料,飯桌上開口:“我醫院那邊認識的一個朋友說,小川現在的情況可以安假肢了,他有個朋友就是做這個的。”
裴浩斌皺了皺眉:“可靠嗎?”
“那當然。”蔣文娟看向裴川,眉目柔和,“小川很快就可以站起來了,高不高興?”
裴川沒說話,他彎了彎唇。
裴浩斌見狀,也沒多說什麼了。裴川很快就九歲了,生活能自理是很重要的。雖然目前兒子看起來沒有什麼心理疾病,但是能站起來總歸是好事。
裴川請了學校那邊的假,去安裝單位檢查。
技術人員是個和藹的叔叔,他笑著問:“叔叔可以檢查下嗎?”
裴川點點頭,溫暖的大手觸上他的殘肢,蔣文娟焦急地看著,裴川衣襟之下的手握成拳頭,他用儘全身的意誌力才忍住了讓人碰他的殘肢。
“有經常按摩吧?保護得不錯,塑型容易很多,今天回去以後,用臨時假肢塑性鍛煉一下,我取個模,過段時間來拿做好的假肢吧。”
蔣文娟連忙點頭。
裴川看著天空灰蒙蒙的顏色,他都快忘了走路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假肢練習很累,一整個冬天,裴川都在進行這個簡單枯燥的訓練。
那不是他的腿,它冰涼沒有溫度。
顏色也和他的肌膚不同,他摸了摸它,原來長大以後,腿不會再長回來,它是唯一的替代品。
2000年假肢技術才發展起來,初初和國際接軌,裴川的家庭算得上普通小康,才能負擔起這筆費用。
剛開始他找不到重心,狠狠摔了兩次。
然而裴川沒有哭,他扶著杠,認真專注地練習,直到在冬天出了一身汗。蔣文娟捂著唇,看兒子跌跌撞撞走路,潸然淚下。
春天到來的時候,裴川能用假肢走路了。
褲腿放下來,他和正常的小孩子沒有區彆。裴浩斌這樣的男人,在這晚上都流下了淚。
裴川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假肢是按照他的比例做好的。
裴川突然意識到,原來如果他能正常長大,比許多男孩子都高了。
他彎唇笑了。
四年級開學,一班的孩子震驚了!
裴川可以站起來了,冷淡沒有人緣的男孩子,在這年眉宇清雋,貝瑤隻比他小一歲,可是卻比撞了假肢的他矮小半個頭。
孩子們不太懂什麼是假肢,對於裴川站著走路這件事,他們覺得就像動畫片裡發生的神跡。
高傲的小女神方敏君都忍不住用驚奇的眼神看了好幾眼。
貝瑤呆呆看著他,四年級了,她的記憶擴展到了初二。
看著沉默冷淡寫作業的“高嶺之花”同桌,她想起來一件記憶裡很遙遠的事。
裴川上輩子也是裝過假肢的,後來他卻拒絕假肢,重新坐上輪椅。
那件事,偏偏還和自己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