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這混賬小子是什麼用意,竟然讓那小姑娘一路跟著來了。
裴川低低“嗯”了一聲,他知道。
他推開門,秋天的夜色有些涼,城市的燈光次第亮起,貝瑤規規矩矩坐在醫院藍色的陪護凳子上,一見他出來,大眼睛緊張地盯著他看。
他走過去,問她:“冷不冷?”
貝瑤搖搖頭,她害怕問那個結果,卻還是顫著聲音問了:“你沒事吧?”
裴川說:“沒事。”
她張了張嘴,今天一天發生的事,幾乎顛覆了她多少年來的認知。人情冷暖,裴川早已看了個通透,唯獨她過得純真快樂,希望他當一個好人。
可是人人這樣對他,他有什麼理由當一個好人呢?
孩子們的父母都心慌得看著自己的寶貝,就連趙芝蘭,也是快被親生兒子貝軍嚇暈了過去。
貝瑤難過極了,她覺得羞愧。
小時候看世界是美好無比的,有些東西卻迫使著少年少女們成長。
已經比較晚了,貝瑤出門前告訴過貝立材,然而市醫院回家的車並不那麼好等。裴川沒開他自己的車來,他也沒提出讓王展送。
他帶著貝瑤往前走。
夜風輕輕,少年雙手插兜裡。裴川話一向不多,如果沒人和他說話,他能自己安安靜靜待一整天。
月亮出來了,高懸在空中。
貝瑤慢慢跟著他的步伐,一雙眼睛眼尾的紅還沒消失。她越想越難過,如果裴川沒有自己回來,她是不是就已經把他弄丟在歲月裡了?
有些事情,無關懵懂的愛情。
她左看右看,看到一個賣氫氣球的老人。貝瑤說:“裴川,你等等我。”
裴川站定步子,看她小跑著過去,衝那老人比比劃劃,指了指上麵的氣球。老人給她拿了一個蜻蜓氣球。
她牽著它,又一路小跑回來。
無數孩子都看著她和她的氣球,她說話帶著鼻音,是女孩子獨有的軟糯:“裴川,你伸一下手。”
他拳頭握緊,伸出兜裡的左手,沒讓她看見掌心還沒褪.去的紅腫。
貝瑤把氣球捆在他手腕上,她打了一個結,那可憐的氣球在他們之前飄來飄去,滑稽極了。
裴川卻沒把它解下來。
充氣的蜻蜓輕輕飛在空中,像她指尖不經意的觸碰。
他的自尊壓不過渴望,所以她如今在這裡。
裴川低聲問:“你做什麼?”
貝瑤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一年前離開家,是不是很難過?”
他靜靜地看著她。
少女忐忑地露了一個笑,露珠兒掉落枝頭,在月色下極美,安靜等著他的回答。
那一瞬他褪.去了一年來的張狂和浮誇,竟然也有些心酸的滋味了。
他說:“沒有。”
他本性本來就壞,哪來的難過。隻是想走就走了。
她說:“我小時候差點走丟過一次,我媽媽就在我手上綁了一個氫氣球,她說這樣就能一眼看到我把我找回來了。裴川,對不起沒能找到你,請你原諒我。”
他眸光落在她身上。
秋夜有些冷,她穿著一件米色中長袖,被涼風吹得有些瑟縮。隻是笑容明媚起來了,她伸出一隻白嫩.嫩的小手:“給你打一下,原諒我好不好?”
就像是小時候他怒極了她老過界,她怯生生問,給你打一下,原諒我好不好?
長街頭。
風聲入耳,他的心陡然軟成一片。
她有什麼錯呢,一直以來,是他對她不好,所以她連自己喜歡她都覺得訝異。他回來甚至也隻是為了動情和私欲。
她沒變,是他更壞了。
他更想握住這隻手,本來讓她跟著來,就是該握住的。可是到底沒有。
他絕望地想,他完了,竟然更喜歡她了。
所以他說:“回家了。”
無數陰謀詭計都沒有用,抵不過她真實又近在眼前的笑容。原來有人從來沒有想過拋棄他。
回家的最後一班車如約而至,車子搖搖晃晃。
貝瑤頭一次睡得這樣安心。
裴川坐在她身邊,窗戶開了一小條縫,這條路路燈微暗,樹影遮不住月光,外麵隻有一家老舊唱片店,放著更老的歌曲,他凝神細聽,是李克勤的《月光小夜曲》,他偏頭看她,她長睫垂下毫無防備熟睡著——
……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這月兒仍然是不開口
提琴獨奏獨奏著 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牽掛我的渴望直至以後
仍然倚在失眠夜 望天邊星宿
仍然聽見小提琴如泣似訴再挑.逗
為何隻剩一彎月留在我的天空
這晚以後音訊隔絕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擁有
他心中酸楚、悲哀,卻又慶幸還沒來得及真正傷害她。
作者有話要說: 歌詞來自一個小讀者姑娘的評論。
李克勤1999的《月半小夜曲》
明天統一感謝霸王票,現在太晚了來不及整理,大家晚安。,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