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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林言躺在床上複盤。
原主身為無父無母的孤兒,全靠社會接濟才能活到今天,住的地方也落後貧窮,是在一條四通八達的胡同裡。
全是兩層高的灰瓦房,原主就住在其中一間,每月房租五百,水電自繳。
狹窄的出租屋五臟俱全,隻有四十平米左右,浴室被單獨隔出來,小陽台旁邊是廚房,廚房旁邊幾步路的地方,貼牆放著張大床,鋪著涼席、涼枕,床頭櫃上的小風扇正在嗚嗚的吹。
房東倒是說了,可以安空調,但空調費、人工費都得自己掏。
原主當然沒這個閒錢。
林言畏熱,一到夏天就沒什麼精神,總是懨懨的,能不動彈就不動彈。
小出租屋像個蒸籠,他剛洗完澡,穿著大汗衫、大短褲,皮膚雪白瑩潤,指尖透著熱氣暈出來的淡粉。
早在穿過來的第一天,原主的身體就和林言徹底融合,現在相當於是林言的本體在做任務。
他癱在床上,汗衫被吹得擺動,少年人柔韌修長的身段顯露無疑,烏黑的狐狸眼卻空茫茫的,盯著虛空中的一點,許久,才沉重地說:“……我不理解。”
係統在係統空間裡陪他加班:“不理解什麼?”
“為什麼更衣室裡會有內褲。”
“蟲子都有了,有內褲怎麼了?”係統說。
林言無語凝噎:“你覺得男主現在會怎麼想這件事?”
打開的衣櫃、無緣無故被換了的衣服、夾雜在其中的內褲……一樁樁一件件,誰聽了不毛骨悚然。
有變態。
一定有變態。
就算不是變態,那也是新型羞辱方式。
林言本來還想趁這個機會,悄摸摸接近男主,無聲幫個忙,以後在男主麵前也好洗白,順理成章地和男主統一戰線。
但現在——
係統沒說話,看林言沉痛的錘了錘牆。
“……我冤啊!”林言說。
係統繼續沉默,憋了半天,才提醒他:“你彆忘了這個世界的世界觀。”
世界觀?
林言蹙眉想了想。
……對,信息素!
這個世界的beta不是沒有信息素,而是味道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計,任何人的□□、汗液中都會夾雜著自己獨特的味道,敏銳的alpha們可以通過這些氣味,準確的找出對方。
林言這具身體是最劣等beta,殘留的信息素不會太多,隻有仔細聞才能聞出來。
紀妄肯定不會仔細聞他的內褲。
但紀妄是頂級alpha,係統也不確定他的嗅覺能力如何,換而言之,要想不被男主發現,那林言以後絕對不能在紀妄麵前脫褲子。
林言:“……”
林言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我沒事在他麵前脫褲子乾嘛?”
他又不是真的變態!
係統也才反應過來,乾咳一聲,加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是泄露氣味的一種方式,你彆在紀妄麵前流汗、流淚……脫褲子那啥,你懂吧?”
第一次來abo世界做任務,林言對這個世界觀屬實不熟悉,係統既然這麼說了,他便認真記到心裡,防止以後再來這種世界會犯同樣的錯誤。
林言:“懂了。”
看來目前他不能用‘林言’的身份去接近紀妄了,還好有個小美在撐著,‘林言’這個身份暫時由明轉暗,等洗白了再說。
複盤還沒結束,男主身上暫時告一段落,如今的重點還有擾亂這個世界發展的穿越者、重生者。
穿越過來的這幾天,林言接觸的一直都是些小羅羅,從他們口中提取的重要人物,也隻有紀妄、紀年,和那個周哥。
直覺告訴他,紀年和周哥有問題。
還是得想個辦法接近一下這兩人,深入觀察一番。
“先睡吧。”係統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時間已經不早了,十點半的點,夜幕低垂,繁星點點。
胡同巷子裡有剛下晚班的租客。
林言睡前沒關窗,屋內風扇旋轉的噪音和徐徐微風摻雜糅合,仿若一首音調不齊的夏曲。
他睡得很沉,夢境光怪陸離。
最後莫名定格在實驗樓那一幕上。
……
——漆黑無光的實驗室,刺鼻難聞的消毒水氣味。
光影如流水般黯淡流動,輕輕劃過室內男生的側臉。
蒼白、明晰。
風吹起了窗簾。
現實中沒有看過來的男生此時卻看了過來,睫毛濃密,眸色烏沉,很淡漠的觀察著他,唇瓣微啟。
“變態。”他低聲說。
林言:“?”
林言:“???”
他媽的!
你禮貌嗎?!
腦袋像炸開了花,一股氣直衝天靈蓋,林言猛地睜開眼,翻身而起。
他一身大汗,急喘著氣,眼神中還有些茫然,四處看了看。
天光已然大亮,狹窄的出租屋被晨光充斥。
霧蒙蒙的晨光斜射進門窗,照亮了牆壁的斑駁與油漬。
鬨鈴在室內急匆匆地響,林言重重呼出口氣,覺得自己優秀員工的履曆上已經添了抹不去的一筆。
……都怪可惡的內褲!
他抬手去拿手機,正要停下鬨鈴再睡會兒,電話上跳動的名字便映入眼簾。
——陳朗。
眼皮一跳,大腦瞬間清醒過來。
“喂?”林言迅速接起電話。
“林言?你在哪兒?趕緊來學校!”陳朗的聲音十分急迫。
接電話的功夫,林言已經起身穿好衣服,他套上襪子,走進洗手間刷牙洗臉,“出什麼事了?”
“周哥剛才給咱們布置新任務了,要在七點之前搞定,馬哥和張一鳴家住的太遠,趕不過來,這事兒隻能交給咱倆了,你快點來,我一個人沒法完成!”
又是這個周哥。
林言幾乎已經確定這個周哥有問題,要麼就是穿越者、重生者中間的一個,要麼就是穿越者、重生者的走狗。
胡同巷子離學校不遠。
他一路小跑著衝進學校,現在時間太早,才五點四十,校門口查勤的老師都沒到。
陳朗就在校門口等著他,模樣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好像生怕彆人發現不了他有問題。
見林言到了,陳朗走過來,跟他一塊進校門。
“你可算來了,我都等你半天了。”第一句話先是抱怨,第二句話才引入正題:“馬哥讓咱們去紀妄他們班,往紀妄杯子裡投點東西。”
腳步一頓,林言:“什麼東西?”
“哎呀你問那麼多乾嘛,去就完事了,我在門口放風,你進去投東西。”
馬哥和張一鳴不在,陳朗自覺在林言麵前占主導,平日裡臉上的怯懦神情一消,表現得很不耐煩。
林言平靜的看著他,停下腳步:“那我不去了。”
清晨的校園很寧靜,鳥鳴清脆。
通往教學樓的主乾路上風聲簌簌,吹亂了兩旁枝葉繁茂的常青樹。
巴掌大的葉片隨著晨風掉落,落在林言的肩膀上,他拍掉葉子,徑直往校園超市走。
距離上早自習還有五十多分鐘的時間,大多數住校生都才起床。
“你說什麼?”陳朗瞪大了眼,趕忙追上他,“你不去了?你不要錢了?”
“連給紀妄投什麼東西都不告訴我,這任務我可不敢接。”
林言腳步很快,繞過小路,眼前便是校園超市。
超市裡沒什麼人,他繃著臉,走進去。
陳朗被他氣的沒跟進來,眼神閃爍不停,又憤怒又心虛,估計是怕他真的撂挑子不乾了,等林言出來,他語氣好了很多,低低的說:“不是不告訴你……是怕你知道了害怕。”
林言心中思索,麵上卻沒什麼情緒:“好,我會害怕,那你自己去吧。”
他說完就走,在心裡倒數三個數,陳朗果然拔腿追上來,語氣比剛才更加無措:“你、你生氣了?行吧行吧,我告訴你,就是……信息素誘導劑……”
最後幾個字他聲音壓得極低,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不安。
林言看向他。
陳朗:“你看,我都說了,你肯定會害怕……這東西不知道周哥從哪兒弄來的,一旦被發現,那可是大事,周哥是信任咱們才讓咱們來弄的,這趟任務成功,周哥會給咱們一萬塊!”
“那可是一萬塊……!”
他眼中的不安與怯懦褪去,臉色紅白相間,扭曲而興奮,說到一萬塊三個字時,甚至激動到顫栗。
林言靜靜的看著他,眼中沒什麼情緒。
在快穿世界經曆過那麼多世界,他見過太多的人,人性的醜惡麵猶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讓他喘不過氣。
隻有男主——光明、正直,無論順境逆境,從不改初心。
在他們身邊,不用害怕被背刺、也不用害怕被利用。
之所以願意在馬仔分部乾那麼久,未嘗沒有這樣的原因。
人總是追逐光明的。
他也不例外。
他誕生於某個小世界,誕生之時小世界已經瀕臨毀滅,那裡秩序混亂、道德淪喪,他未開靈智,像個npc一樣渾渾噩噩的生活著,直到主神接手世界,將世界清掃一空。
林言也在重獲新生的世界裡長大,經曆過兩個世界的前後對比,他自願加入快穿局,追隨男主們去其他世界,保護那些世界不被黑暗侵襲。
每個世界都有太多他這樣的npc,他們不需要過多的保護,隻需要給他們一個正常的、穩定的環境,他們就能生出生命。
而總有外來的掠奪者爭搶這縷生機。
以前,他覺得他離這些掠過者很遠,現在,這些該死的掠奪者就出現在他眼前。
……甚至已經破壞了一個世界。
林言心中燃起熊熊戰火。
——拳頭又硬了!
剛上線的係統:“……?”
“林言?林言?”陳朗的聲音響起,喚回林言的注意,“……你、你還去不去?時間不早了。”
就這會兒的功夫,小路上已經出現去教學樓早自習的同學。
林言看向陳朗,陳朗緊張的衝他擠出抹笑,剛剛在他麵前裝出來的傲慢蕩然無存。
見他主動往教學樓走去,陳朗眼睛一亮,試探地問:“咱們誰出力多,誰就拿錢多,一會兒我進去還是你進去?”
“我進去。”林言自然道,“這次任務結束,我得分一半的錢。”
分一半個屁。
馬哥能給你兩千都不錯了。
陳朗心中不屑,麵上卻連連點頭:“行行行,我不跟你爭,你家情況比我家複雜點,你去吧。”
兩人速度飛快,爭分奪秒的走向理科樓。
金明高中文科樓靠右,理科樓靠左,兩棟大樓連有一條長長的空中走廊,高三(14)班在三樓,這會兒班裡隻來了一個同學,正在邊吃早飯邊背書。
直到這時,陳朗才把兜裡的東西給了林言。
林言抓住用衛生紙包起來的‘藥丸’,“這就是信息素誘導劑?”
“對,比注射款的藥效更強,隻要紀妄喝了水,信息素就會紊亂,易感期也會提前。這藥對咱們beta沒用,但對alpha而言,跟毒藥差不多了。”
林言當著他的麵,打開衛生紙團,紙團中央放著一個小小的白色圓球,指甲蓋大小,其貌不揚。
他問出了關鍵問題:“紀妄萬一不喝水怎麼辦?”
就算是普通人,也不會喝來曆不明的水。
更何況是本就身陷囹圄的紀妄了。
陳朗說:“會有人讓紀妄喝的。”
“你關注這個乾嘛,紀妄躲不過去的,你趕緊去弄,一會兒人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