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言和係統同一時間陷入淩亂之中。
係統又開始吱哇亂叫,“啥玩意啊!啥玩意?這寧舒羽在叫誰?陸時???誰是陸時?!”
林言耳膜被它吼的嗡鳴作響,心臟懸到了嗓子眼,激烈的跳動著,幾乎快要蹦出來:“首先……排除我。”
係統:“……”
係統:“這種時候你就不要用排除法了!!!”
林言眼皮跳了跳,感受著緊貼在自己後背,冷硬而結實的臂膀,抓著脈衝槍的手腕沒有片刻的泄力,隻冷冷的、從容地對準寧舒羽。
“那就是我哥了。”
他如此對係統道。
不知對麵的寧舒羽怎麼又被刺激到了,忽然收起淒厲的慘笑,眼眶猩紅的持刀衝了上來。
他白斬雞一樣的身材使薑瑞手中幾十斤重的長砍.刀踉踉蹌蹌,還沒奔到林言麵前,便脫力的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哐當”一聲。
長砍,刀滑了出去。
薑瑞頓時心急如焚的跑向他:“舒羽……!”
林言的大腦也終於從“變異種=陸時”這個石破天驚的信息中冷靜下來,他看著情緒激動的寧舒羽,眯起眼睛,覆有薄繭的食指指尖摩挲起脈衝槍冰冷平滑的槍.身。
不太對勁,寧舒羽這個反應,可不像見到了仇人。
“為什麼……”一眾意味複雜的注視下,寧舒羽被薑瑞攙扶著,緩緩跪坐在地,再抬頭,已是淚流滿麵、涕淚橫流。
“舒羽?”薑瑞愣住了。
寧舒羽死死的盯著陰影中的‘陸時’,眼淚掉的無聲無息,身體更是顫的站不起來,聲嘶力竭的質問,“陸時……你沒有死,為什麼不回基地?!”
“你知不知道你走以後基地發生了什麼?異能者叛/亂!基地動蕩!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這一年多你到底去哪了!”
一年多?
此基地看來非彼基地。
難怪這兩年他沒聽到山城附近有基地建立的風聲。
原來是……陸時提前出事了嗎?
林言咬緊牙關,嚴嚴實實擋住寧舒羽指責的眼神,“關陸時什麼事?這麼大一個基地什麼事都指望他,養你們乾什麼?吃白飯的?”
寧舒羽一噎,惡狠狠地扭頭瞪向林言:“就是你吧!不讓陸時回基地的就是你吧!”
“是啊,那能怎麼辦?他就願意跟著我,保護我。”林言笑著睨他,懶洋洋地往後一靠,更深的倚進陸時懷裡,感受著男人小心翼翼地支撐:“說起來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和陸時是怎麼認識的?”
寧舒羽眼神嫉恨交織,口腔中嘗到了血腥的味道。
林言不緊不慢的說:“有段時間我一出門,就感覺有人在跟著我。又是默默替我開路,又是幫我殺喪屍、驅趕野獸。偶爾大清早的,我推開門就能看見幾十顆晶核擺放在門口。就這樣,我們才認識了。”
“不可能!”下意識地,寧舒羽尖聲反駁。
隻是這三個字剛說出來,他的臉色也變得青白交加。
因為林言輕笑著睨著他,眼神玩味,像是在問他為什麼不可能,憑什麼不可能?
即便再不想承認,寧舒羽還是被林言這個眼神刺激的幾乎要發瘋。
穿到這個世界快五年了,不論是在軍隊裡從一個小小軍醫,爬到陸時所處的秘密小隊,還是末世後從普通的異能者,爬到足以和其他大人物設計陷害陸時、奪取政/權的地位,寧舒羽內心一直是驕傲的,他認為他做到了絕大多數穿越者不可能做到的事。
現在的他,隻差一步,隻差建立一個由他掌控,由他領導的基地,他便足以媲美無數乾出一番大事業的穿越者。
但環顧周圍,七零八落的寥寥幾個隊友,環顧空間,僅剩下了幾箱肉罐頭。
他所有想做的事,所有做下的決定,總會偏離軌道,總會讓他行走在一片迷霧中,掙紮不得。
寧舒羽心在嘔血,他看著林言,從牙縫裡擠出來聲音,惡毒的猜測:“如果不是陸時——”你這樣的小白臉,早就死在末世裡了吧。
“如果不是陸時,”林言突然截過話頭,一模一樣的問:“寧舒羽,你早就該死了吧?”
“你胡說什麼!”寧舒羽被踩了痛腳。
林言心裡已然有了一個猜測。
想到這個猜測,他氣血翻湧,對寧舒羽的殺意在這一刻達到了巔峰:“寧舒羽,背叛你的救命恩人,是什麼感覺?”
那一瞬間,寧舒羽如遭雷擊,所有叫囂的、尖銳的話語都卡在了喉嚨裡。
他耳朵裡嗡嗡嗡一片,眼前暈眩空白,血液也被一寸寸冰封,僵澀的抬起頭,他看向‘陸時’,陰影中的男人隻露出下頜,似乎根本不為這句話所動。
“……你知道了。”他覺得自己聲音很小,細若蚊蠅,實際上卻是扯著沙啞的嗓子,喊出來的。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看著陸時的眼神充滿畏懼,哆哆嗦嗦的,隻會重複:“你知道了……”
身體顫的幾乎要垮掉,寧舒羽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脅。
他以為陸時不知道自己和他的死有關,陸時被推下圍牆那天,他總覺得陸時不會那麼輕易的死,於是故意與他隔了十幾米的距離,加入了另一個守牆小隊。
他敢保證,直到陸時掉下喪屍潮那一刻,他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陸時怎麼會知道的……
寧舒羽陰暗的幻想再次成了泡影,他妄想聲嘶力竭的勸服陸時加入自己的隊伍,用陸時的威望、責任心,重建基地。
有了陸時,基地怎麼可能建不起來。
這一次他不再妄想能殺掉陸時,當基地的領導者。他已經怕了,陸時的存在就是基地所有異能者畏懼的對象,他隻想當基地的二把手,進可攻,退可守,他知足了。
但是現在——
他的算盤又一次落空。
眼前忽然壓來一片陰影,迅捷冷厲的腿風掃來,寧舒羽尚未回過神,便被一記狠辣的窩心腳踹出了血。
“嘔——”大口大口血塊吐出,林言這一腳使了十成十的力道,幾乎要把寧舒羽往死裡踹。
寧舒羽瞬間蜷縮起身體,虛弱癱軟的趴在地上呻.吟。
薑瑞立刻就要衝上前,甫一動作,林言冷厲的眼神一掃,踩著軍靴的腳毫不留情一個飛踢,一腳直接把薑瑞踹出了十米開外。
“噗——”薑瑞也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來。
劇痛傳遍四肢百骸,寧舒羽趴伏在地,鼻腔裡流出汩汩血液,林言嫌惡的避開他的血,五指冷冷的扯住他的頭發,逼迫他直視自己。
“放過我……”寧舒羽狼狽的看著他,滿臉鮮血,竭力求饒:“放過我……我再也、再也不出現在你們麵前……”
“我問你,除了陸時,你們還害了誰?”林言麵無表情地問,感受到寧舒羽的無聲抵抗,他緩緩收緊五指,厲聲喝道:“回答我!被你們害死的還有誰!”
撕裂般的痛感從頭皮傳來,寧舒羽費力地說:“沒有了……沒有了……”
林言眼也不眨,繼續收緊五指。
寧舒羽眼睛鼓的猙獰,林言眉心一蹙,仔細地盯著他,幾秒後,他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寧舒羽並非心智堅硬之輩,對付他,隻需要展現點厲害的手段,他便能嚇得將什麼都吐露出來。
“還有幾個……一直跟著陸時的隊員。”
寧舒羽說著,眼神有些空茫,仿佛又回到了陸時死後的第二天,基地各處飄蕩著哀傷、緘默,“他們一定要去……找陸時的屍體,他們還、非要貫徹陸時的話,不同意基地建立……我們就、就在一次出去搜尋物資的時候,打暈了他們。”
打暈了他們,把他們扔進喪屍出沒的地方。
回程途中,寧舒羽身為執行者,恍惚間有些失神,他的手沾了隊友的血,就再也乾淨不了了。
林言聽罷,垂下了眸,靜靜地問:“除了這些隊員,其他人呢?”
寧舒羽疲憊的望著虛空,他已經不在意頭皮的疼痛了,像是透過虛空中得火光,看見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個人員圓滿的任務小隊。
那時候每個人都在。
程昱、張朗,陸時……還有被他打暈的阿樹、阿勝。
任務總有傷亡,那時候他儘心儘力的為每個人療傷,陸時對他還沒那麼冷漠,也會信任的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好好乾。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一切都變了。
或許是他逐漸成為隊伍裡被眾人喜愛的對象,或許是小隊每人都或多或少的立功,唯有他在原地踏步。
太多原因了。
寧舒羽甚至想不起來,曾經的自己、初來這個世界的自己,是什麼樣子了。
“右/派……哦,你們應該不知道,陸時‘死’後,他所代表的暫緩基地建立的一派,被打為右/派。右/派幾個上校、少將,都以各種理由,被放逐……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他們走後,整個基地就亂了。沒多久,我也逃出了基地。”
說完這些,寧舒羽閉上了眼睛,他忽然不敢麵對林言仿佛能看破一切的目光,他刻意忽視的這些過去,被林言血淋淋剖開,那些由迷霧覆蓋的傷口,再次令他如若刀割。
“我……”他嘴唇顫抖,竭力想說些什麼為自己贖罪、掩飾,“我也沒辦法……”
“你真的沒辦法嗎?”鬆開抓著他頭發的手,林言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寧舒羽,承認吧,你就是一個平庸又自私的小人。你妄圖得到羨慕的一切,到頭來你乾成了什麼?你背叛隊友、掠奪物資、出逃基地,你做的任何事情,都在宣示你的失敗。”
林言冷淡道:“你這樣的人,無論用什麼借口,都洗不清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