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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清晨。
寒流已至,天亮得越來越晚,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冷風冷雨,在陽台窗戶上留下道道水痕。
從窗戶往外看,還能望見市中心商貿城的廣告牌,廣告牌直衝雲霄,亮著明亮的霓虹燈光,在這雨霧濛濛的清晨,如茫茫大海上的燈塔,指引著方向。
燈光透過窗戶上的雨珠,折射出朦朧昏昧的光線。
華北基地修好了山城商貿城的電力設備,從上周起,正式將山城商貿城作為華北基地臨時接納所,所有幸存者必須先在接納所隔離一周,進行各項身體指標的檢查,確定無誤後,方可獲取通行證,進入華北基地。
至於華北基地,選址於今河省安市興合區,北接山、陝兩城,南接湖城。臨近資源大省,自己又擁有肥沃平整的農業用地,天時地利人和。
山城近來變得越來越熱鬨。
好在安全屋選址遠離市中心,偏居一隅,四周是連綿起伏的群山森林,碰不上幸存者們。
陸時照舊七點起床。
臥室內的空調從冷風吹成暖氣,他隨意的扯過睡袍,黑發碎亂,骨節分明的手指插入頭發,自然的向後捋去,露出一張輪廓分明、成熟而深邃的麵龐。
絲綢質地的睡袍漸漸蓋住胸膛,大理石般蒼白硬實的胸肌上隱約布滿劃痕、咬痕,陸時無聲笑了下,眼尾淺淡的細紋浮起,他下床的聲音很輕,還是驚到了林言。
林言在床上翻過身。
漂亮柔順的鴉黑長發淩亂,服貼的纏著修長的脖頸,透過發絲間模糊的縫隙,能看見上麵斑斑點點的紅痕。
大片紅痕沒入薄被。
林言睡得沉,唇瓣殷紅乾燥,素來笑眯眯、不懷好意的狐狸眼浮著紅腫,眼尾漫開桃花瓣的緋紅。
陸時將空調溫度調高了些,又將窗簾緊緊拉住。
確定林言還在睡,他離開臥室,很輕的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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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半,林言洗漱完畢,伸著懶腰下樓。
他穿著一身淺灰色純棉家居服,頭發鬆鬆散散的紮起來,聞著空氣中煎炸的培根香氣,問道:“今早吃什麼?”
陸時正在料理台上盛粥,“蝦蟹粥,香煎培根生菜卷。”
“今天天冷,”發現林言沒有穿襪子,赤腳踩著實木地板,陸時目光一頓,聲音溫和的提醒:“下雨了。”
可有可無的點點頭,林言沒聽出來他話中的意思,懶懶的癱到沙發上,先倒了杯紅茶暖胃,熱騰騰的紅茶冒起嫋嫋煙霧,芽葉舒展,在清透紅豔的茶水中浮動。
窗外陰雨連綿、雨絲細細。
前院兩顆大樹雨打枝頭,蔫蔫的落下泛黃的葉片。這樣潮濕的天氣,林言坐在乾燥溫暖的室內,不禁舒服的喟歎一聲。
落地窗前鋪上長長的、厚厚的羊毛地毯。
再支起小木桌。
陸時將早飯端到木桌上,鮮香濃稠的蝦蟹粥,膏油蟹剁成大塊的蟹腿、蟹腹,小青蝦去殼切成大段,蝦肉緊致彈牙。
香煎培根卷更是香氣撲鼻,培根邊角煎的金黃焦酥,卷著新鮮水嫩的生菜,完美中和掉油脂與蔬菜的單調,味道融為一體,做成方便入口的小拇指長短,林言果然吃的滿足。
兩人今天都沒事,上個月剛把倉庫裡的所有大米送出去、換出去,溫室大棚該摘得蔬菜也摘了。
華北基地那邊派專人來和他們溝通,想和他們建立長期蔬菜供應關係。
林言委婉的出言拒絕。
愛好是愛好,工作是工作。
混為一談很消磨生產積極性的!
不過林言也答應了,以後蔬菜收獲的季節,可以優先賣給華北基地。
有機肥、田畝、大棚、種子,他應有儘有,全自動化溫室大棚由係統全權調控,再支撐個五六年也不是問題。
至於五六年後……
那時,他和陸時可能已經不在山城了。
這末世這麼大,雖危機重重,又何嘗不是另一種際遇。
“在看什麼?”
沙發一震。
陸時拿著棉襪走過來,坐到沙發一角,陰影自他身上壓下,客廳沒開燈,遠處廚房一盞昏黃的燈投來光線,被他寬闊筆直的肩膀遮擋了許多。
即使已經離開軍隊,陸時身上偶爾展現出的姿態、冷厲,麵無表情時皺成“川”字的眉心,無不彰顯著他上位者的身份。
想起軍隊裡跟他們交接的士兵一個月換了七八個,個個英姿颯爽的來,苦著臉抖著腿走,林言就覺得好笑。
在外人麵前,陸時還是挺凶的。
又冷又威嚴,臉一沉,見天跑過來免費送東西的士兵們就再也不敢來了。
林言知道他們的身份——是那幾個因為支持陸時,而被寧舒羽下/藥丟到野外的前·小隊成員們。
彼時還是變異種的陸時第一時間撿到這群絕望等死的隊員,僅憑直覺,把他們丟進暗中籌建著的華北基地。
幾個隊員或許那時就對陸時的身份有所猜測了。
但很明顯,所有知情人,不論是如今基地的領導者——張櫻蘭上將,還是這些曾經與陸時並肩作戰過的隊員們,都選擇了隱瞞。
他們會帶著這個秘密直到長眠。
溫暖的大掌包住腳掌,青年柔軟的腳腹微弓,足弓秀麗、腳趾細長,趾甲蓋也很漂亮,是有氣血的淡粉色。
感覺他腳心有些涼,陸時給他套上襪子:“中午燉個玉米排骨湯。想吃牛腩嗎?”
“想吃。”
“那我去換點新鮮牛腩和排骨回來。”
“去哪兒換?”
“山城的臨時收納所。”
“臨時收納所還負責交換這些東西?”林言疑惑。
陸時耐心的答:“有部分幸存者有能力生活在基地外。基地不會強迫所有人加入,但會為這些幸存者們提供物資。”
“以後這種交換所還會開到全國,基地需要和這些幸存者們交換晶核。”
聞言,林言眼睛一亮,那豈不是有了晶核,去哪兒都不用擔心。
“哥,”他歪著頭,懶懶的,長發披散,像隻沒骨頭的貓,下頜墊到陸時肩頭,哢嘣哢嘣的說:“等過幾年安定下來,咱們出去看看吧。”
陸時側頭看他,眼底蘊著笑意:“嗯。”
柔軟舒適的懶人沙發麵朝無邊無際的天幕、陰雨。
淅淅瀝瀝的雨聲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