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物資才是重中之重,林言立刻各拿兩雙新的,確定包裹性強,走起路來也很舒服,這才轉戰陣地,開始扒拉其他櫃子。
有些櫃子裡是羊安儲存的珍珠寶石,這些林言不喜歡,沒拿;有些櫃子裡是珍貴的草藥,林言一掃而空。
最後便是錢櫃了。
金貝形如貝殼,指甲蓋大小,重量十足。小祭司足足有一櫃子,林言顛了顛,隻抓了一把。銀貝較輕,也是貝殼形狀。銅貝最為輕,質量也不一而論,有的顏色暗,有的亮。
看得出來羊安攢這些花了不少時間。
林言將小祭司屋裡搜刮一空。
羊安在這個時間裡,氣昏過去,又氣醒過來,整個人好像得了癲癇,氣的手顫腿也顫。
他心裡又急又懼,想到明天成年禮會發生的事,一股深深的寒意籠罩了他,看著捆好麻袋,已經準備走了的林言,他嘶聲喊道:“你……不許走!”
林言偏頭看他。
“你、你喜歡這些東西是嗎?”大腦飛速運轉,羊安從未有一刻這麼聰明過:“隻要……隻要你幫我一個忙,我可以把所有東西都給你,我還可以、可以幫你找更多的東西!”
林言沒出聲,倚著門框,若有所思地低頭望著他。
羊安以為他心動了,抓緊機會道:“明天是我的成年禮,你知道的,過了明天,我就可以去中央神殿。你要是願意扮成我,那麼……去中央、中央神殿的,就是你了。”
“你不想去中央神殿?”沉悶嘶啞的男聲問。
羊安腦門滲出冷汗,即將重新陷入命運漩渦的陰霾籠罩著他,他神經質的抽著眼皮:“……我不想去。我隻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有意思。
過去十幾年怎麼沒聽說這位小祭司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羊安還在努力勸說林言,他即將力竭,從允諾把所有金銀財寶給林言,一直說到中央神殿有多麼繁華、奢靡,仿佛林言去了,就能一步登頂,成為新一任神子。
真是把他當傻子哄。
林言懶散的倚著門扉,一直到小祭司口乾舌燥,再也沒有力氣出聲,才開口說:“不去。”
羊安:“……”
羊安蹬了下腿,怒火攻心。
林言恢複了大半體力,背起麻袋輕鬆道:“我也不會給你鬆綁。你就老老實實在這待著吧。”
羊安快要急瘋了,更多的還是恐慌,想到明天的成年禮,他喘不上氣,命運懸著繩子,勒緊他的喉嚨,使他掙脫不得。
“……你是誰?”他如困獸一般,眼眸充血的盯著林言,似要將他死死印在心底:“你是誰……!”
那漸漸遠去的身影頭也沒回,月光下,羊安不甘的咽下最後一口氣,強撐著的精神最終抗不過迷藥,暈了過去。
*
離開小祭司住處。
林言心情飛揚,總體來說,這一程還是賺了。
他沒法殺掉小祭司,小祭司一死事情就大了,不論四族之城還是中央神殿,定會舉全部之力抓凶手,林言還想過平靜的日子,不願意帶著小獅子東躲西藏。
至於小祭司……
感覺不是很聰明,林言沒把他放在心上。
他穿著從那幾個獸人身上扒下來的夜行衣,夜行衣柔韌伸展性很好,牢牢遮住他的臉和身材,挺適合野外徒步的。
臉上的口罩悶得他呼吸有些不暢,他的頭發也被牢牢地挽起來,塞在頭巾下。
這身打扮換個朝代背景,直接就是江洋大盜。
祭司院占地一個山頭,借地勢建院,到處上坡下坡、花園小路,林言四處找了一圈,沒找到小獅子,嚴重懷疑小獅子是不是迷路了。
他擰著眉頭,漸漸走到一條幽深無人的小路上。
小路兩旁花叢錦簇,樹冠繁茂,長長的枝條垂下葉片,被風一吹,如一扇扇柳葉門簾。林言被吹的迷了眼睛,謹慎的掀開枝條,忽然聽到潺潺水聲。
有溫熱的水霧循風飄來。
他抬起頭,看見一處鵝卵石鋪就而成的溫泉。
溫泉泉水清澈,熱氣蒸騰。
嫋嫋白霧如仙境,將這處溫泉籠罩在影影綽綽的清幽環境中。
泉水中央正坐著一個男人。
飄渺的霧氣使他的身影看不太清,依稀能看見濃稠如墨的漆黑長發,蜿蜒著披散在後背。那身絲綢質地的白袍被泉水沾的清透,能看見蒼白.精實的腰肌、後背。
男人側坐在泉邊,抬手撩起一潭泉水,淡青色的血管刻印在他修長寬大的手背,五指骨節分明,雍容而華貴。
他淡淡的抬眼看來。
又是一陣微風,周圍的蟬鳴、風聲儘數消失不見,林言隻能聽見泉水被撥弄,蕩開陣陣漣漪的水聲。
男人的五官掩映在霧氣與夜色後,他隻平淡的看了林言一眼,重新低下頭,眼簾深垂,細細密密的,像鴉羽,神情卻如一尊清冷漠然、俯視眾生的神像。
林言莫名有點口乾。
他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有點油膩,怎麼能看彆人洗……哦,不是,泡溫泉。
禮貌的做法是立刻道歉,然後轉身離開,但林言卻鬼使神差地盯著男人的側臉,想隔著那惱人的白霧,看清男人的長相。
看得久了,他眼睛有點花,視線裡的一切微微模糊。
男人仍然一動不動,對他這個不速之客沒有投注任何視線。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男人身後的灌木叢裡探出了一個腦袋。
那是一頭威風凜凜的雄獅。
它體型大的不正常,幾乎有林言的腰那麼高,金黃順滑的鬃毛被風吹起,如浪潮翻湧的海浪,閃爍著流動的、華美的光澤。
那雙野獸獨有的金黃眼眸掠過冷戾危險的光,它似有所覺,突然撩起眼皮,朝林言的方向直直看過來。
林言心跳陡然一停。
雄獅盯著林言看了幾秒,緩緩眯起眼睛,趴伏在男人身邊,厚重的爪子墊在溫泉邊濕潤的鵝卵石上。
它好像不喜歡這麼濕潤的水汽,有些不耐煩的甩動著粗壯的尾巴。
視線卻牢牢鎖定著林言,漫不經心的,有一下沒一下的用眼神瞥著林言。
林言:“……”
林言覺得自己必須該走了,步子卻僵硬的難以移動。
那大獅子毛毛那麼多,那麼順滑,模樣那麼慵懶,那麼溫馴,尤其是甩動的大尾巴,對原型是貓的林言而言誘惑力實在太大。
林言指尖癢癢,很想撲上去抓一把揉一把。
他大腦昏昏沉沉看著不遠處的主仆,隱約覺得哪裡不對,不等他將這種不對思考清楚,身後忽然響起一聲炸毛的“嗷嗚!”。
林言登時打了個激靈,立刻轉過頭。
不遠處頭頂一片落葉的小獅子冷嗖嗖的盯著他,小尾巴高高翹起,烏黑溜圓的眼睛裡仿佛燃著火光。
它凶狠的一摔小爪子,聲音還沒褪去奶氣,偏偏性格已經像個唯我獨尊的小霸王,“嗷嗚!”
林言覺得自己的小心臟都在這一嗓子接一嗓子的怒吼中顫抖,他乾笑著,連忙跑上前,準備把自家最可愛的崽抱起來哄一哄。
小獅子已經不再願意被他抱,麵無表情的繞過林言的腿彎,它警惕的從柳葉後探出頭,看見一片平坦的空地。
空氣中的味道很奇怪,是一種熟悉又討厭的氣味。
小獅子狐疑的眯著眼睛,直覺讓它立刻跑到林言身邊,咬著林言的褲腿,要拽走他。林言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吸著氣,輕聲輕語的哄,“崽,咱慢點,我抱你走好不好?”
小獅子晃晃尾巴,邊頂著林言的腿彎,邊機警的觀察四周,模樣看起來小小的,卻很令人安心。
林言閉上嘴,老實的被它拖走。離開有溫泉的小路後,他心不在焉的回了下頭。
不遠處的溫泉水霧飄渺。
仍散發著熱氣。
想著男人身上的白袍,林言猜他應該也是來參加小祭司‘成年禮’的祭司,或者神官。
……神官啊。
腦海裡剛才的畫麵蒙上一層虛霧,漸漸淡去。林言搖搖昏沉的腦袋,覺得這種感覺很奇怪。
他下意識地沒有多想,扛著麻袋,撈起小獅子,趁著夜色,離開了四族之城。
四族之城外空前熱鬨。
燃著篝火、紮著帳篷,馬車進進出出,所有人都在期待明天的‘成年禮’。
林言輕盈的繞過人煙,徑直走進獸神山脈。
幾個大鐵箱被他藏在樹上,靈敏的爬上樹,他取下兩個大鐵箱,把麻袋裡的東西拆拆分分,放進鐵箱的縫隙中,然後拉著板車軲轆,抱起小獅子,準備去流浪。
偌大遼闊的大陸,應該沒有再相遇的機會了。
山路陡峭,這一點莫名其妙的想法,終於在顛簸的路段中,如雲煙般消散、褪去。
無形之中仿佛有一雙手,阻隔了林言的深思與探究。
回首眺望熱鬨非凡的四族之城,林言垂下眸,深黑的衣服與夜色融為一體,小獅子從他懷中探出頭,親昵的蹭蹭他的下頜,奶聲奶氣的“嗷嗚”一聲。
林言一笑,親親它的小腦袋:“出發了。”
直到下一次重逢。
這段記憶才將重新浮出水麵。
屆時,林言也已開啟一段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