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困得眯起眼睛,迷迷糊糊睡了一覺,中途,他突然感覺腿有點癢,是一種乾澀的、十分不好受的癢,好像肌膚十分渴水,在拚命的催促他。
從昏沉的夢境中醒來,林言死死蹙著眉,修長白皙的右手緊抓著扶手,手背淡青色的血管突起,忍耐著。
人魚一族的天賦在於魚尾,限製也在於魚尾。
魚尾蛻變成雙腿,必須每隔一段時間就補水,這是變換的初期症狀。等雙腿漸漸適應除了海洋之外的環境,才不用這麼麻煩。
乾燥的感覺很難受,林言舔舔唇瓣,唇瓣被他咬出兩道深深的痕跡。他不動聲色地起身,眉眼間帶著沒睡好的冷懨,長發披散,濃發白膚,格外引人注意。
空姐急匆匆趕來,他道:“做了個噩夢,我能洗個澡嗎?”
“當然可以。”空姐說:“您跟我來吧。”
林言跟著空姐進了休息室,這種長途列車,一般都建有淋浴間。
淋浴間十分豪華乾淨,飄有香氛的氣味,像五星級酒店的淋浴間。
空姐抱來浴巾和洗浴用品,還未拆封,上麵貼著生產日期。
林言表達了感謝,買了兩條一次性內褲。等空姐離開,他清冷平靜的神情頓時變換,立刻脫掉襯衫西褲,規規矩矩地放進隔水櫃,快步踏入浴霸下,身體隨之被熱水淋濕。
纖長濃密的眼睫滾下水珠。
林言深吸一口氣,把熱水調成涼水,水流蜿蜒的劃過額頭、眉眼,挺巧的鼻尖,朱色的唇,他扶著牆壁,忍著腿上的乾燥麻癢,眉心蹙著,足足淋了快半個小時,才不再那麼難受。
離開休息室,他滿眼疲憊,頭發吹的半乾,濃如墨色,鬆散卷曲的披在肩後。
回到自己的座位,林言喝了口空姐送來的熱水,慢慢再次睡去。
這趟旅程,林言一共洗了五次澡。
列車內的乘客們都不敢隨意靠近他,以為他有潔癖。
倒是西瑞亞,偷偷窺探著林言,也洗了三四次澡,每次都一臉豔色的出來,不安又羞怯的與眾人對視,無措的抿著嘴唇。
林言已經不再關注他。
越靠近帝國領域,他越難受,等列車終於停下,乘客們依次準備下車,林言徹底繃不住了,他的魚尾就快要變化出來了!
係統比他還慌:“彆急,宿主,這不是任務世界,我能給你開掛!”
“什、什麼掛?”
“隱身掛!你還有三個小時就會徹底變成人魚,這三個小時我保證任何人都看不見你,普通的水無法滿足人魚的需求,你必須趕緊下海!”
林言艱澀的問:“這附近有海嗎?”
“有!”係統飛快打開地圖:“列車現在降落在首都星的中心車站,這裡是郊區,十幾公裡外就有一片海。”
林言臉色蒼白,當機立斷道:“好,我現在就去。”
車站正是混亂的時刻,車廂裡的旅客們都很激動,已經開始騷.亂。
不少人擠到車門口,準備第一時間衝出去,看看帝國的環境。
西瑞亞安安靜靜的站在人群後方,被擠得顛倒,他微不可見的撇了下嘴,小臉煞白,似乎被嚇到了,直到車門打開,旅客們一窩蜂的湧出去時,他才如願以償地被攔住。
攔住他的是一群陌生保鏢。
胸前的徽章寫著:克拉克家族。
克萊克家族,帝國四大家族之一。
為首的保鏢審視著西瑞亞的模樣,冷淡道:“您好,西瑞亞先生,我們知道您初來乍到,沒有地方住。我們是克拉克家族的護衛,可以給您提供吃住的地方,您願意跟我們走一趟嗎?”
怎麼是克萊克家族?
皇宮的人呢?
“可是……”西瑞亞隱晦的掃了周圍一圈,惴惴不安,這樣的表情浮現在他臉上,分外惹人憐愛。
保鏢又問了一遍:“您願意跟我們走嗎?”
西瑞亞紅著眼眶,瑟縮著答應了。
保鏢們臉上的不耐褪去,似乎終於有了憐香惜玉的心思,耐心的護著他離開。
他們走後,沒一會兒,幾個守衛急匆匆趕來。
“該死的,林言先生呢?”
“我一直在守著他!可是就一個眨眼的功夫,林言先生就不見了!”
“那個西什麼呢?”
“隊長,他叫西瑞亞。好像是被克萊克家族的人帶走了。”
“兩個都不見了?”
“……都不見了。”
“隊長,現在怎麼辦?”
“能怎麼辦,馬上把消息傳給皇宮,申請支援!”
*
*
“撲通”
遙遠的十幾公裡外。
搭順風車,一路隱身著到達這片海域,林言飛快脫掉衣服,一個俯衝,重重入了海。
“啊……”他舒服的喟歎一聲,身體自動進入休眠狀態,整個人的意識昏昏沉沉,起伏不定。
這是片不同於人魚星的海,海洋內沒有多少生物,最深處也不過七、八百米,憑借人魚的天賦,林言能看到很遠的地方,有一處海峽。
那狹窄的海峽連接著內海、外海。
外海一望無際,深不可測。
林言有些向往,但實在太遠了,遠的林言知道,自己要是去了,再回來又得耗好久。
距離皇宮晚宴隻剩下三天,林言打算好好泡一泡,解解乏。
他就這樣在海水中沉沉浮浮,肆意的補著水,不知時間流逝。係統心疼他忍得久了,身上難受,也沒有催他,而是默默幫他警戒四周的環境。
……
海內一片祥和。
帝國內部,卻是風雨欲來。
威嚴莊重的大廳內,華麗的水晶吊燈明亮不凡。
端坐在皇座上的君主垂著眼眸,今天是三天一次的大朝,路易身上穿著君主製服,深黑色鑲金邊的製服挺括板正,修飾著他寬闊的肩膀、窄瘦的腰腹。
此時此刻,君主麵前的投影屏幕上,播放著列車內的一幕幕。
他骨節分明的長指搭著座椅,輕輕敲擊著椅麵,目光定格在屏幕內帶著電子眼鏡、正在看電影的青年身上。
一直到青年忽地摘下眼鏡,蹙著眉,臉色微微蒼白,起身說自己要去洗澡。
他眸色短暫的沉了下來,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看著青年洗完澡出來,疲乏困倦的入睡。
畫麵仍在播放。
進度條即將走到儘頭。
車內漸漸開始變得喧雜,監控沒有任何疏漏,可青年就是在經過短短一截過道的途中,在幾個高壯男人的背後,消失不見了。
“……papa!”
大廳裡忽然跑過來一道跌跌撞撞、不太穩的小身影。
墩墩薄薄的小鳳眼滾著淚花,埋到路易爸爸腿上,啜泣著。他不是在為錯過爸爸而難過,而是在為爸爸的痛苦而難過。
墩墩能感覺的出來,爸爸離開水久了,身體變得虛弱。
他想到了《海的女兒》這個故事,好害怕爸爸會出事,眼淚頓時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掉了下來,潮濕又不安,浸濕了路易的西褲。
“……爸爸,”他奶聲奶氣的小嗓音哭的沙啞,“我要……爸爸……”
路易抱起他,奶團子埋在他懷裡,不願意讓彆人看見自己哭泣的模樣,小拳頭攥得緊緊的,隻露出脆弱柔軟的後背,一抽一抽。
路易的目光再次落到從頭播放的屏幕裡,神情隱忍又克製。隻有他自己能感覺到,他早已穩定的精神海,在觸及青年蒼白神色的刹那,開始變得燥動。
洶湧的、滔天的精神力亂流衝擊著他的理智。
他強壓下滿心戾氣,力度輕柔的安撫墩墩的小身體,手背卻繃得極緊,青筋暴起,壓抑的嗓音從喉中溢出,低低的,隻有兩個字。
“去查。”
勞倫斯立即低頭:“是,陛下。我們已經派出獅鷲軍,埋在克萊克家族的暗線也已經開始運作。”
“不止克萊克家族。”路易闔了闔眸,遮住眼底的陰鷙與狠意,說:“首都星內,任何一個家族,都不許放過。”
眼皮陡然一跳,勞倫斯更深的低下頭,做出保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