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風浪徹底平息後,樺地這才挪動身體讓出路,柯南第一時間跳下台階,朝對麵跑過去。樺地也起身站直了,毫無波瀾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跡部抬腳前,回頭一看,發現鬆雪還坐在地上,腿軟綿綿地彆在一側,看起來沒什麼力氣的樣子。
“摔傷了嗎?”他皺眉。
她搖搖頭,卻又很嚴肅地說:“我也沒想到,就是,好像血崩了……”
跡部臉色微微一變。昏暗的光線中,看她的手臂上好像有被擦傷的痕跡,也許是被爆炸中的碎片刺中,他連忙彎腰湊近查看傷勢:“在哪裡?”
鬆雪愣了下,說:“我不是說這個流血。”
跡部迷惑地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睛。
“嗯?”
“嗯……”
兩人對視三秒。
這回跡部懂了,鬆開了她的手臂,再度起身。
他從地上撿起被柯南留下的外套,將目光挪開,轉向人群聚集的地方:“要先回去嗎?”
外套落在鬆雪的肩膀上,她微微猶豫,還是接了下來,將兩邊袖口往腰間卷起,打了個結,這才慢吞吞地抓著欄杆,借力爬起。
“旁邊的衛生間應該還沒塌,等我一下。”鬆雪一邊說,一邊探頭張望被人群包圍的麻生真紀,惦記不已。
跡部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謝啦。”鬆雪向他點點頭,抓緊了係在腰間的外套,一溜煙跑了。
……
麻生真紀確實死了。
她安安靜靜地躺在甲板上,儘管頭發亂糟糟地搭在臉上,渾身都是灰和刮出的血跡,但神情寧靜,一如他們初次見到她的模樣,是個挺溫柔的女人。
甲板的另一側,也被留出了一塊空地,醫護人員們在餐廳廢墟裡找到米倉達也時,他已經斷氣了。他們把他的屍體搬出來,放在了麻生的不遠處。
這樣的場景看上去……有些荒誕。
但這似乎正應和了麻生的心願。
——既然生不能在一起,那就一起死吧。
偵探們見過無數個溫溫柔柔的女人,麵不改色地謀殺了劈腿的男友,也見過無數謙和有禮的君子,背地裡如何計算著自己的女友。
儘管見慣不怪,但他們依然感到無法理解。
為
什麼好端端的一個普通人,會突然鋌而走險,成為了殺人犯?
留給他們的,隻剩下唏噓,與無儘的沉默。
當然,比以前,柯南心情更複雜一些。
平次歎了口氣,說:“你不會仍然覺得是我們偵探把他們逼上絕路的吧?至少,這一次,他們……”
是罪有應得的吧?
日本現有的法律下,很少有出現判死刑的例子,除非實在作惡多端,才可能出現一兩次意外。因此,他們已經習慣了將罪犯們送入監獄,而非……地獄。
“可是什麼樣的才算作惡多端呢?”
平次一愣,回頭看去,鬆雪從陰影中走出來,被探照燈的光照打在臉上,明暗交錯。
“這一艘船,有一千多名船員,五百多的乘客,其中有五十人,還是全國各個領域的精英分子。如果稍有閃失,今晚我們都會跟著兩個殺人犯一起陪葬……”
她說到這裡,緩緩吐了一口氣。
“如果說,能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我們不是也儘力去做了嗎?預判到可能會出現的爆炸,我們秘密搜索了嫌疑犯的房間,取出了危險物品,還通知了船上的工作人員進行炸-彈排查。該做的我們都已經做了,凶手自尋死路,那就沒什麼好自責的。
“每個人企圖謀害他人生命的時候,都應該有覺悟,自己會受到相應的懲罰。”
小少年抬起頭,靜靜地望著她,一雙藍眼睛湧動著說不明的情緒。
“我隻是不想看見有人在自己麵前死去,而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種感受,真的很……”他低聲說。
平次按住了他的肩膀,寬慰地拍了拍。
鬆雪朝他伸出手,微微一笑:“已經發生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下次,我們一起去阻止。”
“……嗯。”
柯南緩緩地點頭,似乎想到了什麼,刹那間眼睛明亮起來,握住了她的手。
他突然小聲說:“如果能借用鬆雪姐姐的能力,說不定真的可以呢。”
“我也是這麼想的。”她回答。
“不過事實證明,光靠我一個人努力,還是很難的。今晚的結果確實不儘人意,要不是有人替我們解決了麻生真紀——”
麻煩就大了。
鬆雪走到了麻生的屍體旁,白馬正蹲在那兒檢查。
“是穿透性槍傷。”他聽到她的腳步聲,很快抬起了頭,眉毛微蹙著,“子彈從肺葉穿過,離開了身體。”
“一擊斃命。”鬆雪點了點頭。
“奇怪的是,”白馬繼續說,“這傷口……”
鬆雪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落在不遠處台階上的一顆子彈。她取出手帕,將子彈撿起,走回來拿到光線下看。
沾了血跡的流線型彈頭銀光閃閃,她不由吸了口冷氣。
“銀色子彈。”幾個聲音不約而同地說出了同一個名字。
他們又互相看了看。
平次托腮,喃喃自語:“這該不會是……”
“我知道了。”快鬥無意打岔,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如果說,鬆雪小姐是預言家的話,那剛才動手的那個人肯定就是——”
在傳說中,具有驅魔效果的銀色子彈就是為狼人準備的。
“是獵人啊。”柯南輕輕地舒了口氣,好像輕鬆了不少。
至少,不是敵人。
這船還籠罩在爆炸後的陰影中,黑暗中危機四伏。他們沒有忘記,這隻是這趟旅程的開始……僅僅是,啟程的頭一個夜晚而已。
另外兩人還不清楚詳情,疑惑地看向鬆雪。
她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問他們:“不介意我收起來吧?”
當然,在這麼做之前,她還是把手帕攤開,拿到了他們麵前,以便每個人都能觀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