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2 / 2)

這是真沒希望了。

沐戈壁捏著資料跟著沐胡楊後頭走出醫院。

他的沉默叫沐胡楊膽戰心驚。

“戈壁,你沒事吧……”沐胡楊小心翼翼的問道。

沐戈壁搖搖頭,苦笑一聲:“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同鹿仁佳說這件事。”

畢竟記憶裡的那個姑娘,是抱著一輩子伺候原主那個病秧子的想法,隻為求特效藥,如今卻……:“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得了。”這殘酷的現實。

可這個事吧,接受不了也得接受,總要承受這麼一次的。

自從鹿仁佳認了乾親後,鹿大山的精神氣兒仿佛立刻就消散了,那一晚上的容光煥發仿佛是做夢一樣,從次日起,鹿大山昏睡的時間就越來越長,更是不吃不喝,連拉都不拉了。

也是,幾天沒米進肚,就算想拉也得有東西拉呀。

乾爹鹿大民幫著忙裡忙外,許翠芬更是一日三餐的送飯來,兩個人的善舉叫鹿仁佳放在了心底,甭管人家是為了什麼才認她這個乾女兒,此時的行為都不是作假的,他們完全可以隻做表麵功夫。

到了第三天下午,婆婆田雪從縣城趕來了。

一進屋就心疼的拉著鹿仁佳:“接到電報我就加緊的把手裡的活兒乾完了,彆怕,有我呢。”

田雪穿著一身中山裝,踩著小皮鞋,看起來跟縣城裡的小乾部似的,十分的乾練,再加上她讀過大學,通身的氣派,到了村裡沒多大會兒,老支書就來了。

鹿仁佳沒和田雪相處過,但記憶裡的田雪一直都挺嚴肅的,她也沒想到,這婆婆居然會親自過來。

“媽,麻煩你了。”

鹿仁佳一臉感動的拉著田雪的手,眼圈也紅了:“我這幾天真是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田雪其實對鹿仁佳是有意見的。

畢竟剛結婚,自家那個傻兒子就非要去部隊找特效藥。

大兒子從小就懂事穩重,身體也好,所以做什麼她都放心的很,可小兒子不同,身體病弱,脾氣也嬌,突然鬨著要出遠門,這些日子她是一晚都沒能睡好,直到接到大兒子電報,她才算鬆了口氣。

可誰曾想,她人還沒離開郵電局,就接到了小兒媳的電報,說親家爺爺不行了,她回家照顧幾天。

於情於理,得知親家病重,她這個做婆婆的都得上門幫襯一二。

所以趕緊的乾完手裡的活兒,又請了假,就趕緊的往村裡來了:“彆怕,先帶我看看老爺子。”

“好。”

鹿仁佳帶著田雪進了房間。

這一打眼,田雪的心都涼了,鹿大山的臉黃的跟戴了麵具似的,這什麼特效藥也沒用啊。

“估摸著就這兩天了,要是早知道,就不叫戈壁跑這一趟了。”

“人命關天,再小心謹慎都是該的。”

明明因為拿藥的事,原本對鹿仁佳有意見的人,這會兒卻反倒因為此事安慰起了人。

隻兩句話,鹿仁佳就察覺到田雪的麵冷心熱。

當即眼圈一紅,捏著衣角一副驚惶模樣:“媽,我,我害怕。”

田雪歎了口氣,拍拍小兒媳的肩膀:“彆怕,有媽呢。”

田雪一到,一切就仿佛上了快車道。

先去請了白事知賓,又上香請了鹿大山的生辰八字,開始算落魂日。

在村裡,不是斷了氣才叫做死亡,真正的死亡是從落魂日那天算起的,有的人身體活著,實則三魂七魄裡的三魂已經散了,隻剩下七魄支撐著身體。

白事知賓算了三遍,最後在白紙上寫了個日期,正是三日後傍晚五時。

來看熱鬨的村民頓時一陣嘩然,年紀大的當即眼淚就下來了,走到這一步就說明鹿大山是真的沒的活了。

卸了門板,一群人衝到鹿國平家裡,搶走了前不久剛搬來的兩張長凳,很快,就在堂屋靠右牆的位置鋪了一張靈床,此時此刻鹿國平也不敢攔了。

“咱請大山叔出來吧。”鹿大民對老支書小聲說道。

“去喊佳佳來磕頭。”

老支書眼圈也是紅紅的,說起來,鹿大山比他隻大了幾歲而已,叫他心裡更不好受。

很快,鹿仁佳被簇擁著進了房間。

茫然的跟隨指令跪下磕頭,上輩子她見過太多的死人,那些人卑微如螻蟻,莫說喪禮了,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運氣好的,死了就是真死了,身體腐爛,然後變為累累白骨,運氣不好的變成喪屍,死後還要戰鬥,最後的結果多是四分五裂,就連大腦,都因為有晶核被掏空了。

所以這樣隆重的喪禮,鹿仁佳很陌生。

也不知是不是真有什麼說頭,鹿大山在三天後下午的三點半左右,突然說想出門看看,鹿仁佳將他抱出了大門坐在椅子上,鹿九奶奶一邊和鹿大山說話,一邊哄著他換上了壽衣。

三腰五領,大厚棉衣,這是這兩天村裡的婦女下了工幫忙做的。

等到了五點,太陽西落,鹿大山坐在大門口台階上斷了氣。

鹿仁佳早已做好心理準備,這會兒也隻是沉默的抱起鹿大山,扭頭進了屋裡,將他緩緩的放在靈床上。

就在鹿大山死的那一刻。

沐戈壁風塵仆仆的拎著包下了火車。

包很大,也很重。

這不爭氣的身子拎起來很費勁,但他還是咬牙堅持著。

包裡全是止疼的草藥,他一邊往家的方向走,一邊還在腦子裡麵思索著,等見到鹿仁佳,該怎麼解釋特效藥的事。

沒有特效藥,鹿仁佳會不會……要和他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