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分·身(2 / 2)

白靈一咬牙跟了上去。

他貼著牆,蹭到亮光的走廊那。

內裡人聲熙攘,與死寂昏暗的大廳猶如兩個世界。他聽到焦慮急切的交談聲,俄語德語混雜,努力分辨,原來是護士在和醫生爭論。

“……有許多記者問我孩子們的事情,我該怎麼交代?醫生,不要忘了你來這片土地的初衷!”

“薇婭,你什麼都不用說,不要理他們,沒關係的。”

“……不要轉移話題!不說就代表事情沒發生過嗎?醫生,我對你真是失望……”

“我能怎麼辦!”中年男子情緒激動,“誰知道這個天殺的地方怎麼會這麼邪門!東方,黃金鄉?可笑,明明就是惡魔鄉!我不過想保護醫院的大家都活下去,很難理解嗎?”

被稱作薇婭的女子聲音疲倦而失望:“好了,不用繼續說了。我想你一定忘了,當初簽那張協議時,我們的初衷……”

邪門,惡魔鄉,協議?白靈驚愕的睜大眼,該不會這家醫院在戰時就遭受血童控製了吧!

他屏息繼續聽去,說話聲卻被打斷了。

是一個俄國男子,聲音深沉強勢,說了一串白靈聽不懂的話,走廊靜了。

軍靴高調踏過地磚的腳步聲極速接近,白靈心生不妙,急忙縮回前台下,躲到了走廊出來看不到的一角。

那是個軍人,製式軍服顯得他寬肩窄腰,後背□□,他沒有帶軍帽,右手大力捏著,似乎有急事。

在白靈思索他到底和醫生說了什麼時,軍人竟好似察覺到背後視線,猛地停下腳步,朝前台方向看來!

幸而白靈反應機敏,在腳步驟停的一刻便縮回身子。

他背靠前台,心驚膽戰的捂著嘴,防止呼吸聲暴露自己。

一秒、兩秒,將近五秒過去,白靈恐懼的心臟都要重新跳動了,那腳步聲才重新響起,消失在了大廳那一頭。

白靈好容易鬆口氣,腳都要嚇軟了。他扶著牆剛站起,腰上突兀的出現了僵硬的觸感。

這是……

他戰戰兢兢地回頭,對上了一雙居高臨下看著他的鷹眸。眸子的主人輪廓冷硬偏執,高挺的鼻梁打下的陰影遮掩了半張臉,看不清神情。

竟是那個軍人!

他並非離去,而是故意放輕腳步聲,朝他走來了!

白靈腦中一片空白,他不用看都知道腰間頂著的是什麼東西,他很不會應對這樣含有敵意的人,顫顫巍巍的舉起雙手。

那雙淺翠色的眼好似冷血動物的豎眸,冰冷不含情緒,白靈這個嘴皮子利落的愣是一句求饒都發不出聲。

他水汪汪的大眼可憐的撲扇著,精致的小臉委屈的擰成了一團,像是在欺負小朋友。東方人本就麵容顯小,軍人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開口說話了。

俄語短促有力,白靈聽不懂,無措的繼續眨著大眼睛,那軍人也陷入了卡頓,突然用不流暢的漢語問:“你,在這做什麼?”

白靈沒料到他問這個,乾巴巴的說:“我,我就到處走走。”

軍人意外的柔和了神色,不知他想到了什麼,腰間頂著的硬物收了回去。

“走,”軍人突然沉下聲音,“我沒看見你。快走。”

這……白靈思緒高速運轉,軍人看來知道什麼,並且心存良善!

他打量四周,試圖套話:“為什麼?”

既是問為何要他走,也是問為何“放”他走。

軍人顯然不願多說,語氣焦躁:“快點!”

“這裡很危險?”白靈迫切的與他雙目對視,“我如果不走呢?”

軍人咬牙咒罵了一聲俄語,隨即強行抓起白靈的手腕,竟是要把他拖走!

這出乎了白靈預料,他卻不敢掙紮,從軍人急躁勁來看,他躲在這應該有危險,倒不如跟著軍人走了。

軍人一米九的身形,步伐巨大,他刻意收斂了腳步聲,極速抓著白靈到了大廳另一條走廊,便是白靈進不去的另一個方向。

這兒比燈火通明的另一端冷清的多,走廊兩排是間隔很大的房間,應該是類似現代VIP病房的地段。

一路幸運,沒遇到人,走到末尾一間房間,軍人從腰帶夾縫中抽出一把小巧玲瓏的鑰匙,開了門。

屋內一張在那時算豪華的大床,很乾淨,床單洗的漿白。窗戶開著,單薄的窗簾被風吹起優雅的弧度,像籠罩著黑夜的白色噩夢。

令白靈詫異的是,大床上並排睡著三個孩子,約莫十二三的年紀,麵色蒼白,五官沒長開,還是三胞胎。

不顧白靈多看,就聽軍人厲喝催促,他匆忙打開衣櫃門,要白靈進去。

衣櫃裡是漆黑空洞,應當是緊急撤離或者運輸秘密病人用的通道,白靈不敢置信的指指自己:“我,從這裡逃走?”

軍人點頭,他不住瞥一眼白靈,又瞥一眼門口,似乎很擔憂後麵會來人。

白靈對病床上沉睡三胞胎更感興趣些,直覺告訴他,那三胞胎慘白的麵孔下有什麼故事。可他又不敢違逆不知是幻象還是地縛靈的軍人,隻得順從他,彎腰鑽進了衣櫃後的空洞。

在衣櫃門關閉的那一瞬,他聽到了病房門被砸響的聲音,以及軍人身後,齊齊坐起身的三胞胎。他們猛地睜開血色流轉的眸子,朝白靈看來……

白靈驚恐的要推開衣櫃門出去,軍人怕是要凶多吉少了,可軍人力氣是那麼大,不容置喙的死死按住衣櫃門,將白靈關到了另一側黑暗,並落了鎖。

白靈不住地砸門:“開開!你危險!打開——”

可沒用。

病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暴怒的中年男子與軍人對峙起來,二人用俄語激烈爭吵,□□味濃鬱,隨即“砰”的一聲,房間靜了。

空氣中緩緩蔓延開濕/熱血氣。

白靈捂住嘴,朝地道深處爬去。

他不知道這兒到底是真實經曆,還是曆史重現,但軍人確確實實是為了掩護他死的。他看著很凶,卻也不過二十三四歲,白人總是長得顯老些的——即便這一切是近百年前無法抹去痕跡的回憶,此時此刻,對於白靈與那個軍人來說,是現實。

將近五米的小坑爬行後,豁然開朗,又走了五六米,黑暗的儘頭是一扇半掩的鐵門。推開,卻不是白靈想象中的“出口”,或者轉到大廳,而是……一個麵積更大的病房。

而他,正從病房的衣櫃中鑽了出來。

大理石色的暗紋壁紙,刻印著宗教意味的壁畫;天花板四角有垂落的天使小像,麵容悲憫。在宮廷式繁雜的金絲繡厚重窗簾下,點燃著馥鬱的埃及熏香,一切裝潢奢華的好似穿越到了現代的夢境。

而在房間中心的鎏金百花雕床頭的大床上,有一個身形瘦削的少年,正背對著他。

他的麵前攤平幾張報紙,印刷粗糙的日報,將環境時期拉回那個年代。聽到背後衣櫃的響聲,他並不慌張,而是仔仔細細看完那一頁紙,才緩緩轉過頭來。

正與白靈打量他的目光相對。

少年神色漠然,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波瀾不驚,好似房間憑空出現的大活人不足為奇。

而白靈則背後發涼。

因為這少年,與他長相相同。

這便是軍人拚命也要保護他的原因嗎?這便是……他的分/身嗎?

或者說,這才是他曾經生活過的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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