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夕陽頹勢,樹影拉出又斜又長的黑線,林中難以聽到鳥鳴,隻有拚湊斷裂的“咕咕”聲,每一聲都敲擊在白靈小心臟上。
地形變化大,童年模糊的記憶排不上用場,他認不出回舊宅的路了。他漫無目的的衝夕陽斜方向走了很久,終於看到了封鎖線。
那線是兒臂粗的麻繩與鐵鎖,上麵掛滿了符號不一的黃白符紙。
那朱砂走筆可謂龍飛鳳舞、瀟灑非常,看著白靈捂緊了胸口水平感人的符篆,自行慚愧。
說來也奇怪,封鎖線常年露天風吹日曬,卻不見生鏽老化;若說鐵鎖不鏽鋼,怎得符紙也嶄新如初?
白靈想不明白,隻能以為定期有機關的人維護更替。這樣想著,他小心地朝林中喊了一聲:“你好——有人嗎?”
驚起一片“咕咕”聲。
白靈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確認沒有老護林員衝出來罵他,放心跨過封鎖線,踩著厚重腐朽枯葉朝裡走去。
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剛走近封鎖線裡,白靈便覺到了刺骨的冷。這冷好似冰水灌頂,一瞬便寒意遍身,冷的他接連哆嗦。
他將其理解為這兒樹林太過高大,日落後背陰。他裹好圍巾,喝了口熱水壓驚,默念著“小錢錢小錢錢”,打起精神前進。
他踩著光暗交界線,哼著小曲兒,像走入巨人城堡的無憂無慮的孩子,漸漸走到了最後一絲光明散去,交界線消失的一刻。
沒有方向了。
白靈餓了,他沒想到山頭竟然這麼大,他足足走了一個小時,連當年居住的小磚樓都沒看到。他摸出口袋裡的肉夾饃,隨便靠在一棵樹下開吃。寒風吹得他手冰涼,他疑惑的想:當年的山頭,是有這樣大?
是有吧。
小孩子記憶嘛,不準確是正常的。白靈安慰自己,來都來了,原路返回又浪費一個小時,至少參觀一下故居再走啦。
他把塑料袋小心的疊進口袋,不多做停留:天色太晚了,一個人在野外縱是成年男子也心裡發毛,他有點後悔剛才把睡袋帳篷扔門口了。
他起身時,突然嗅到一股清洌的鬆香味。那香味與陰森森的樹林格格不入,他疑惑的四處張望,試圖找尋香氣來源。
是這棵樹?
他抬頭,他背靠的確實是棵極其壯觀的巨鬆,黑夜裡,隻能看到極高遠處烏壓壓沉下來的枝丫。最近的枝丫距離他也要兩米多,他皺皺鼻子,他的嗅覺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不知覺間,他繞著鬆樹繞圈,試圖找尋一處破綻,一個沒看路差點絆倒。
“我靠,啊——!”
他的尖叫不是因為他大驚小怪。
而是絆倒他的,就是他剛才後悔沒帶進來的……包裹。
怎麼可能!
白靈渾身發冷,他蹲下身,錯不了,折疊帳篷、真空睡袋,還有水和食物,掛扣上的精靈球鑰匙扣也是他搶的限量版。
他分明記得他把它們扔在大鐵門下了!那鐵門詭異的生鏽紋路他記得清楚……
難道這裡,真的鬨鬼?
心裡有了芥蒂,他聽著林中風聲都詭異起來,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還未朝來路跑去,便感到身體一輕。
有什麼東西托住了他。
那是一枝樹枝,還是一雙手?冰冷、僵硬,帶著無法反抗魄力。
白靈是孤兒,自由被師傅收養,便是在孤兒院一眼被看重天賦:可這“人”的突然出現他竟毫無預見,怕不是實力深不可測。
在他害怕到渾身打顫的檔兒,他竟聽到一聲歎息。
那歎息好似是位男子,低沉嘶啞,帶著地獄席卷而來的邪意……
歎息啥!他怕成這樣還沒歎息呢!
他自然不敢吐槽出聲,隻是很沒骨氣的顫顫巍巍的求饒:“大、大佬,我上有八十師傅,下有兩歲遊戲機要養,您看在我啥都沒乾的份上就饒了我吧嗚嗚嗚……我真的不是來偷挖寶藏,也不是要賣寶藏換錢的你相信我啊!”
靜謐中似乎傳來一聲低笑,白靈剛要繼續拿出畢生經驗求(賣)饒(萌),便眼前一黑,意識消散了。
黑甜的睡夢中,他聽到了若有若無的男人歎息聲。
他好像在說:“膽子這麼小?……算了。”
晨光打在眼皮上。
白靈竟然真的睡著了,在清冷的寒風、空曠無人煙的林地上,睜眼望見沒有現代化囚籠的漫無邊際的高遠白天。
他卻枕在帳篷上,裹在睡袋裡,身邊,是他印象深刻的鐵門的鏽紋。
他意識消失的突然,記憶卻不會出現問題:他昏迷前,明明在林子深處,也沒能來得及打開包裹!
他真的撞鬼了。
而且是個不會開壓縮帳篷,還把壓縮帳篷當成枕頭的老古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