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花房這邊,段小羽看著裡麵的鬱金香,上麵已經有了花苞,按理說,這個季節,並不是鬱金香的花期,但有錢就能辦成很多事。
段小羽手指輕輕點了點花苞,有錢可真好,能夠大冷天地讓它開花,能夠辦到很多窮人辦不到的事。
段小羽家裡並不富裕,當年會嫁給沈浩宇“衝喜”,也是因為沈家給的彩禮足夠多,所以繼母同意了這場婚事。
對於當年剛二十歲的段小羽來說,衝喜是一件多麼荒謬的事,她想要反抗,但是繼母卻笑著問她,還想不想要母親的遺物。
段小羽不可置信地看向那邊不說話的父親,他竟然任由這個女人用媽媽的遺物來威脅自己嗎?
不等段小羽問出聲,父親很快彆過頭去,那一刻,她才明白,這場荒謬的婚事,父親也是應允的,段小羽第一次知道心如死灰是什麼感覺。
她就這樣嫁到了沈家來,帶著母親的遺物,大抵因為衝喜的緣故,沈家人見到她很是客氣。
特彆是沈母,對她尤為熱情,讓她不要拘謹,以後這裡就是她的家了,讓她想乾什麼就乾什麼。
剛失去了家的段小羽聽到這話,不由看向沈母,眼眶裡有熱意快要滾了出來,她真的可以把這裡當做家嗎?
後來的日子,沈母並沒有食言,做什麼都會帶著自己,給她買漂亮的衣服,昂貴的首飾,請老師授課教導她各種禮儀,那段時間,讓段小羽恍惚覺得沈母就是自己的媽媽。
因為沈母對自己的好,她對和沈浩宇睡在一個房間慢慢地也沒那麼排斥,甚至開始幫著照顧他的阿姨一起幫他洗澡翻身。
她想,這就當做沈母對自己好得報答。
那段時間對段小羽來說,是媽媽去世以後她過得最快樂的日子,她甚至在心裡悄悄地祈禱,祈禱沈浩宇不要醒過來,就維持現狀,她願意伺候他一輩子。
但想象總是美好的,沈浩宇醒來的那天是個很普通的周末。
她雖然和沈浩宇結婚,但每天依舊去學校,沈母見狀,還特意給她配了司機,方便她上下學。
這樣的日子段小羽以前隻在電視機見過,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也能體驗這樣的生活,段小羽不得不承認,那段日子,她沉迷於周圍各種羨慕的眼神,久違的虛榮心重新出現。
比起虛榮心,她最高興的莫過於繼母和繼妹看向她羨慕又嫉妒的眼神,她們甚至還讓自己給繼妹介紹對象。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沈浩宇揉了揉段小羽的頭。
“有嗎?”段小羽很快手腳其餘,餘光瞥到鬱金香的葉子都快要被自己捏爛。
“是不是在擔憂身體的事?”沈浩宇伸手握住她的手掌,似乎想要傳遞更多的力量給她。
“沒有,我相信你能解決的。”段小羽說完乖巧地埋頭在他胸前,兩手環住他的腰身。
“嗯,媽已經去打聽大師的下落了。”
兩人就這麼彼此擁著對方,也一起錯過對方眼裡的情緒。
這個玻璃花房是沈浩宇三年前送給段小羽的生日禮物,這三年一直有人精心打理,段小羽偶爾也會采這裡麵的花放到房間的花瓶裡。
老宅的人都知道沈母和沈浩宇對段小羽的喜歡看重,所以擺在段小羽麵前的都是她喜歡吃的菜式。
沈家吃飯沒有食不言的規矩,飯桌上沈父對於沈浩宇最近缺席公司的會議很是不滿,吃完飯父子倆又一起去了書房。
沈母滿臉的嫌棄:“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工作。”
隨後又向段小羽招手,和她說明天一起逛街的事,段小羽乖巧地應了下來。
這大概是沈母最滿意段小羽的一點,想到這裡,她臉上的笑意更甚:“你和浩宇的生日快要到了,剛好明天順便把禮物一起挑了。”
“隻要是媽送得我們都喜歡。”段小羽神情再乖巧不過了。
書房裡隱約傳來沈父嚴厲的聲音,沈母不由搖了搖頭:“老頭子這破脾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改,看來今晚浩宇有得熬,你身體不好就早點休息。”
“好的,媽。”段小羽端著阿姨遞給自己的溫牛奶回了房間,關門之前餘光瞥到牆上的掛鐘,現在是八點半,離她平時睡覺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她把杯子裡的牛奶倒進馬桶,然後按下衝水開關,等做完這一切,她才小心翼翼地從她包裡拿出一個娃娃,她輕輕撫摸著娃娃的頭頂,然後伸手咬破自己的手指喂進娃娃的嘴裡,過了好一會,她才鬆開。
鬆開的時候她手指上剛才咬破的傷口已經愈合,她慘白著一張臉摸了摸手裡的娃娃,然後在溫柔地放進自己的包裡。
等做完這一切,她聽見樓下汽車發動的聲音,她唇角的弧度不由加深。
此時剛才還吵鬨的書房已經變得安靜起來,她拿過手機發了一條信息,很快就閉眼入睡。
沈浩宇是九點二十離開的,這時候的段小羽早已睡熟,她的生物鐘一向準時,想到這裡,他不由放慢了車速。
*
裴時鳴今天又要出差,他看向簡寧:“如果你不喜歡他們的話,下次你可以直接拒絕他們,不用顧及我。”
簡寧愣了下才發現他嘴裡的他們應該指的是沈浩宇和段小羽夫妻,她笑著搖頭:“倒沒有不喜歡,放心吧,我不會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
“好,等我回來。”裴時鳴說著在簡寧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當然,離開的時候也沒有遺忘旁邊的言言,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道:“在家要聽媽媽的話,知道了嗎?”
“知道了,囉唆。”言言眼裡有一絲嫌棄,又不是第一次出差,用得著這麼叮囑嗎?
裴時鳴不由失笑,然後在母子倆目送下離開,等他一走,言言就湊了過來:“媽媽,今天我能多吃一個蛋糕嗎?”
“吃完記得刷牙。”
“好耶。”言言一臉的高興,當然,他點的時候沒有忘記幫大明點一份,大明和他口味差不多,都最喜歡吃草莓的。
不對,應該說隻要是蛋糕,就沒他不喜歡吃的。
*
沈母這邊很快打聽到當年大師的消息,不過他現在不在這邊,大概兩天後才能回來。
“這麼多天都等了,也不在乎那兩天。”沈浩宇倒是不著急。
“也是,隻是越到這後麵我這眉頭老是跳。”沈母說著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媽,你彆那麼敏感。”沈浩宇有些好笑地看向沈母。
“她怎麼樣?”沈母突然問道。
“都挺好的,等過幾天我帶段小羽出國,你們就可以去看他們了。”沈浩宇知道她計掛的是誰。
“嗯,帶著她去外麵好好玩一圈,也算是犒勞她了。”
“等找到大師去了簡寧那邊看了後續再訂日子吧。”沈浩宇希望簡寧真的能替他解決這件事。
“她真的能行?”沈母還是有些懷疑的。
“找過她的人都說不錯,他們沒有理由騙人。”沈浩宇其實也不太確定,但之前也找了不少人,段小羽的情況他們都束手無策。
“希望吧。”沈母說完看了一眼沈浩宇,浩宇的命運怎麼就這麼坎坷呢,好不容易找到能替他擋災的人,現在卻又麵臨這樣的情況。
段小羽依舊在玻璃房裡擺弄她的鬱金香,昨天捏爛的葉子已經被工人剪掉,她的手撫過另外一朵鬱金香,耳邊傳來的赫然是那頭母子倆的對話,她唇角微微揚起個弧度來。
這些人怎麼就那麼貪心呢?上一個用她換大額彩禮的繼母和父親現在都還在療養院呢。
至於那個從小就愛和她一爭高低的繼妹,現在正帶著孩子東躲西藏躲避賭鬼前夫的糾纏。
段小羽一直覺得與其等待老天的報應,還是自己報仇來得快一點。
想到這裡,她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衣角,今天又到了去療養院看望他們的時候了,畢竟她是個孝順的好女兒不是嗎?
見段小羽要去療養院,沈浩宇上前一步:“我送你過去吧。”
“公司那邊沒關係嗎?”段小羽抬頭看他,語氣有些擔憂。
“你的事最重要。”沈浩宇說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段小羽連忙低頭做害羞狀。
車子啟動的時候,段小羽覺得有些累,她調整了座椅的角度,昨晚大概喂得太多了。
“怎麼了,不舒服嗎?”沈浩宇也很快看了過來,滿臉都透著擔憂。
“沒事,就是頭有點暈。”段小羽衝他擺了擺手。
“要不今天不去療養院了,我們直接去簡寧那邊。”沈浩宇看著段小羽蒼白的臉色莫名的擔憂。
“不行,今天是我去療養院的日子,我爸和阿姨看不到我他們會著急的。”段小羽語氣堅決。
沈浩宇知道這是段小羽少有的堅持,不由歎了口氣:“那等下你不舒服記得告訴我。”
“放心吧,我有分寸。”段小羽說話的時候不由攥緊手裡的包。
到了療養院,沈浩宇陪著段小羽先去看望了他父親和繼母就先出來了,把空間留給他們一家人。
“爸,阿姨,待在這裡麵舒服吧,做什麼都有人服侍你們,是不是覺得很享受?”段小羽說著替他們整理了下被角。
父親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一直說不出來。
段小羽瞥了一眼旁邊的繼母,繼續道:“爸,我知道你是想問妹妹的事是吧?”
果然,話音剛落,繼母很快偏頭看了過來,死死地盯著她。
“其實也沒什麼新鮮的,就是妹夫從裡麵出來找到她們母子倆,他們一家三口大概要團聚了呢,你們是不是也很替她高興?”
因為這句話,旁邊床上躺著的繼母情緒很快變得激動起來,甚至想要試著起身過來撲倒段小羽。
她臉上神情不變:“阿姨,我知道你想妹妹了,我已經告訴她,你們在這裡,但是她覺得你們是累贅,不願意出現。”
看到她努力想要掙紮起來的模樣,段小羽突然想起高考前夕,自己突然發燒向她要錢的情形。
如果不是隔壁鄰居及時送自己去了醫院,那她大概率就被燒成傻子了吧。
大概是掙紮得累了,她又重重地倒在了床上,欣賞夠的段小羽這才慢慢起身,離開的時候不忘給照顧老兩口的護工一個大大的紅包,她拿出紙巾壓了壓眼角的淚珠:“麻煩你照顧我爸爸和阿姨了。”
段小羽打開車門的時候沈浩宇剛好掛斷電話,她眼角的淚痕還沒乾,語氣也微微帶著哽咽:“走吧。”
“這邊有專人照顧爸和阿姨,你不用太擔心了。”沈浩宇寬慰道。
“嗯,我知道,我隻是有點難過,明明已經告訴小秋療養院的地址,她卻一次也沒來過。”
“如果你想的話,我讓人帶她過來。”
“這樣會不會有些不太好。”段小羽語氣有些遲疑。
“不是他們想見小妹嗎,沒什麼不好的。”沈浩宇說著拿過旁邊的手機開始讓人安排。
段小羽沒說話,隻是越發攥緊手裡的包,果然到了現在,情緒稍微激動一點,人都會有些承受不住。
等安排好段小羽繼妹的事,沈浩宇接到孫母的事,那個大師提前回來了。
“他現在在哪裡?”沈浩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興奮。
“我約了他到家裡來,你過來直接帶他去簡寧那邊吧。”沈母也很高興,大師提前回來就代表著這事能提前解決。
“好,我們正在回來的路上。”
“小羽,我媽說大師回來了,你很快就不用再受罪了。”沈浩宇語氣裡都透著興奮。
“我也很開心。”段小羽臉上揚起一抹淺淺的笑容來。
兩人對視過後,很快移開了目光,車速代表著沈浩宇的愉悅,段小羽攥緊的手掌則顯示著她的情緒並不太平靜。
回到家裡的時候,大師還沒來,沈母就先來嘮叨上了:“等下你們順便問問簡寧孩子的事。”
沈母說完又看向段小羽:“小羽,媽不是催你,隻是讓你們順嘴問一句,你們心裡也有數。”
“我都明白的。”段小羽說完垂下眼瞼,指甲陷進掌心裡,讓她一輩子都替她兒子擋災,現在還妄想讓自己的孩子替她的假孫子擋災?
想到這裡,段小羽莫名有些期待沈家人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說話間,外麵的管家很快帶來了身著長衫的大師,聽他們說了段小羽的情況,他目光落在段小羽身上,卻並沒有發現什麼。
“大師,我們都知道一事不煩二主,但我們家的情況特殊,還請你多多擔待。”沈母說話的時候塞了卡包給長衫男子。
“那就請兩位帶路吧。”他也想見見他們口中的大師。
回來的路上沈浩宇已經給簡寧打了電話,和她約好在她家附近的會所碰麵。
言言沒課,簡寧自然帶著他一起,因為距離近,所以他們到的時候沈浩宇他們還沒到。
過了好一會,沈浩宇段小羽夫妻到了,身後還跟著一長衫男子,看來這就是他們口中的大師。
“簡小姐,這是陳大師,當年多虧了他我才能醒來。”沈浩宇向簡寧介紹身邊的男子。
簡寧看向男子高揚地下巴,不由輕笑一聲,然後才慢慢道:“久仰大名。”
曹奎先沒想到他們口中的大師竟然是個女人,還是個如此年輕的女人,所以他很是不高興,但想到沈母塞給自己的卡包,他按捺住心裡的不悅在一旁落座。
“當年衝喜的細節還煩請大師告訴簡小姐一下。”沈浩宇溫聲道。
“什麼衝喜,不是換運擋災嗎?”言言眨了眨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