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了封門的磚牆,露出裡麵的鐵門。謝玉璋取出貼身收藏的鑰匙,打開了那扇多年未開過的門。
潮濕發黴的氣味撲麵而來。
那些箱子一隻隻抬出來,每隻都需要兩個壯漢還抬得吃力。“我不知道這裡麵裝了什麼。”楊長源揣手道,“我也不管你。總之,你自己把日子過好了。”
謝玉璋笑著應是。
將屬於繁華富裕的大趙朝的嫡出公主的豐厚身家,帶回了大穆永寧公主府。
在公主府謝玉璋自己的庫房裡,她打開了那些箱子,箱子中的光將她的麵頰映成了一片黃澄澄的顏色。
她合上箱子鎖好,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回到正房,侍女稟告:“袁令和王、李兩位大人都在等殿下。”
謝玉璋去麵前見了他們。
袁聿麵色輕鬆,王忠和李勇都還有些忐忑。
謝玉璋見狀,對袁聿道:“你這邊的事先等一下,我先叫他們兩個安心。”
袁聿笑著捋胡須。
謝玉璋道:“陛下許我留下二百人做公主護衛,其餘三百人,陛下也答應了收編,大家都會有出路,不要擔心。”
王忠、李勇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笑道:“我們就是瞎擔心,早該知道殿下定然是有計較的。”
謝玉璋道:“你們回去統計一下,看看誰想留,誰想去博個前程。那些身上有傷的,都叫他們留在我這裡吧,就彆亂蹦Q了。”
王忠李勇替那些人先謝過了謝玉璋。
謝玉璋又道:“你們兩個,也回去好好想一想,是留是走。”
她道:“江南岸還有半壁江山,以後還有仗打,若有心掙個前程,便去。在我這裡,衛隊校尉便是頂到頭了。但若隻想安安穩穩,那便踏踏實實跟著我養老,也挺好。”
李勇一時做不下決定。
王忠卻道:“末將不走,當年將軍,哦不,陛下!當年陛下說了,末將這一輩子,隻乾好一件事就行,就是跟著殿下,保護殿下。”
謝玉璋嗔道:“可趕快把他這話給我忘掉!”
她道:“當時誰想得到咱們還能回來的?他自是以為你我都要一輩子在那邊,那的確你得一輩子跟著我,也根本沒彆的路可走。可現在你睜開眼看看,這是哪裡?是大穆永寧公主府。他讓你跟著的是前趙的寶華公主,那個公主已經沒了!”
“呸呸呸!”李勇忙道,“殿下咱可不興胡說!殿下活蹦亂跳呢!”
謝玉璋一時失口,也扶額:“哦,不是沒了,是不存在了!我現在封號是永寧了。”
幾人都扶額失笑。
王忠腦子素來簡單,讓她說得有些茫然。想了想,搓著膝蓋道:“末將回去跟家裡的商量一下……”
“這才是正理。”謝玉璋笑道,“妻者齊也,大事也彆自己就拿了主意,原就該和新婦商量著辦。”
王忠憨憨地笑。
總算輪到袁聿說話了。
“除了這宅子、食邑奉養,陛下還禦賜了兩處田莊,今日都與我交割完畢了。這幾日我過去看看,再與殿下稟告如何安置大家夥。”袁聿說,“殿下先看看這些冊簿?”
這個就要花時間了,謝玉璋便叫王忠和李勇先回去。她的衛隊和餘下想要繼續依附她的人現在都暫時在城外紮營。這些前趙遺民在漠北八年,彆的沒學到,這就地紮營,落地生根的本事長了不少。
實在是漠北草原條件太過艱苦,平民完全是靠天吃飯,什麼都要自己動手,無中生有。
如今雖在城外臨時紮營,大家卻也可以進城,米麵糧油成衣鞋襪,鍋碗瓢盆油鹽醬醋,一應生活用品,隻有想不到沒有買不到,實在是再便利不過了。
隻袁聿、王忠、李勇和五個旅帥,都帶著家小住進了永寧公主府。所謂“回去”,不過就是回給他們這些家將部屬住的跨院去了。
謝玉璋將那些冊簿匆匆瀏覽了一遍,大致先弄清自己都有多少產業,又與袁聿商量安置屬民之事。
待兩個人談完,外麵天色已經昏暗了起來。
袁聿一邊收拾那些冊簿,一邊問道:“殿下今日是怎麼回事?這般心神不寧?”
謝玉璋微愣。
袁聿道:“殿下自己沒發覺,便看這幾本冊子,殿下抬了多少次頭?左右看了多少次?”
謝玉璋有些懵,問:“有嗎?”
袁聿捋著胡須,笑問:“殿下是在找阿斐吧?”
謝玉璋忽地說不出話來。
她的確剛才一直都覺得哪裡彆扭。翻著那些冊簿,也總是下意識的抬頭往身旁看去。
因為從前這種事,從來都是她和林斐一起做的。
她們兩個在燈下,肩挨肩頭碰頭的。兩個人都長於數術,林斐尤其強,掃一眼便能看得出錯誤之處。那些賬房做賬從來都做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她挑出錯來。
待袁聿也回去,謝玉璋走到外麵看了看昏暗的天色,猶豫不決。
可回到屋裡又心神不寧。
過了片刻,一跺腳,喚來了侍女,問:“給阿斐的東西你們收拾好了嗎?”
侍女笑道:“殿下一出門,我們就開始收拾了,滿滿好幾大箱。”
謝玉璋道:“我看看去。”
她們昨日入府,這公主府裡隻有一些粗使的下人。想來是李固想到了謝玉璋身邊自有自己得用的人,所以並未在府裡放人。
但這卻不是一座空府。
不說廚房的窖房裡東西滿滿,便是府中庫房,都是半滿的。綾羅器皿,一應俱全。李固若不是怕謝玉璋自己的東西沒處放,怕是便要將另一半的庫房也都填滿了。
林斐當年跟她時,家破人亡身無長物,如今她回家去,雖也帶了許多隨身常用之物,可謝玉璋怎麼能叫她身無資財,兩手空空。
既東西都是現成,謝玉璋便叫侍女們給林斐收拾一份出來。
這會謝玉璋看了,又添了許多進去,可心裡總嫌不夠。她想了想,又開了重庫,自今日從楊府中取回的那些箱子中挑了一隻,一並裝上了車。“走,咱們去宣平坊!”
侍女們都掩口笑。
早上才急吼吼地趕人家走,一天都還沒到,這會兒就憋不住急吼吼去看人家了。
謝玉璋臉紅紅,嗔道:“不許笑,都不許笑!”
“你,還有你,怎麼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