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1 / 2)

蘇苒之閉著雙目, 分出大半心神來注意前路,剩下一縷則時刻關注著那根愈來愈微弱的功德金線。

她能感知到,這根金線牽著方沽酒前輩, 如果前輩魂飛魄散, 那麼蘇苒之跟他之間的聯係就斷了。

想到這裡,蘇苒之真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土地廟。

可因為山上迷霧重重,就算是她,也擔心一腳踩空、落入陷阱的情況。

所以隻能帶著大家一步一個腳印的往上爬。

掌門一手拎著劍, 時刻關注著周圍動靜。

草叢中一有異動, 他一縷帶著殺意的靈力就打過去。

“啊――”聲音淒厲, 讓身處這詭譎氛圍的眾人齊齊顫了顫。

他們這才察覺, 剛剛在山腳下還能聽到的蛙叫、鳥鳴, 到這裡仿佛已經不複存在了一樣。

死一般的寂靜在周圍蔓延。

山裡分明有點冷, 可有的人腦門上的汗已經一串一串的往下流。

有的弟子後悔了, 說:“我、我想下山,回去……”

他這會兒才後知後覺的發現, 荒山上的事情, 掌門也搞不定。

但向後一看,同樣迷霧蔓延, 仿佛裡麵隨時會有妖鬼邪祟撲上來一樣。

……他沒有後路了。

原本搭著他肩膀站在後麵的弟子聽到這話,不由分說站到他前麵。

那人怕了:“你、你搶我位置乾什麼, 我要在第十個位子!”

“老子要跟著掌門走, 你一會兒不管要死要活,都由你自己!”

不然這人一會兒想跑, 離開了前麵弟子, 那他這個第十一位豈不是也會脫離隊伍?

在這樣的環境下,脫離隊伍就等於喪命。

第十位那個說想走的也怕啊, 傳聞不是說走在最後一個的最危險嗎?

“我不走了,我不跑了,我要跟著掌門,你彆擠我的位子。”

他們後麵在這裡吵吵鬨鬨,最後大家商量著解開褲腰帶,拉著褲腰帶走。

這樣隻要掌門後麵那位內門師兄不鬆手,他們一串都不會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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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掌門人身後那位弟子秦無認識,幾年前兩人甚至還切磋過。

現在他腰間垂著白玉牌,顯然已經是內門弟子了。

他倒是沒想著跑,拽著後麵弟子遞過來的腰帶。

給了身後弟子一個安心的眼神。

隨後微微往前傾身,小聲說:“掌門人,要不我過去看看?”

那淒慘的聲音叫出來後,周圍聲音瞬間消失了。

給人一種自己站在一處與世隔絕的空間裡的感覺,一股惶恐不安由內心深處升起。

掌門往自己後背一摸,一把冷汗。

他搖搖頭,說:“唯恐有詐,我們繼續往土地廟走。”

他沒刻意壓低聲音,周圍分明感覺是空曠的,卻傳來陣陣回聲。

“詐……土地廟……”

“土地……廟……”

掌門登時噤了聲。

所有人都不敢再說話,蘇苒之感覺自己分明聽到後麵有人怕的牙齒打顫的聲音。

趁大家停留的功夫,蘇苒之小心地分出心神‘看’了過去。

雖然說她的視線依然受阻,但若是聚集在某一個點,那麼周圍半臂寬的場景還是可見的。

隻是蘇苒之剛在注意認路,聽到聲音後還沒來得及看過去,掌門就動作很快地用一到靈力斬劈出去。

緊接著淒厲的‘啊――’聲震得人頭皮發麻、雞皮疙瘩驚起。

真當蘇苒之把自己的‘視野’蔓延到發出聲音的那處,卻發現隻有一個小水坑。

水坑裡,有一塊被劈成兩半的‘墨玉’。

最詭異的是,‘墨玉’的創口處還留著血。

鮮紅,淒慘,好像在給眾人以警醒。

但眾人誰都沒敢湊過去看。

隻有蘇苒之看到了。

她明白,這些死後像墨玉的東西,其實應當是話本傳說中的‘蜮’。

蘇苒之不禁想到自己當初來當‘誘餌’,就是這些東西在驅趕自己一行人靠近土地廟的。

而土地公,也就是方沽酒前輩,才是能庇佑她們的存在。

當初,這些‘蜮’一個個機敏非凡,吐一口水就鑽進地裡,讓人無跡可尋。

就連李長老那樣的高手,都被打得狼狽不堪。

可現在這塊‘蜮’寧願身死,也不閃不躲掌門人的殺招。

蘇苒之想,它可能是想以自己的死來警醒大家前路危險,不要再上去了。

而之所以沒有那麼多的‘蜮’來驅趕他們往下走,很可能大部分‘蜮’已經隨著地動消失了。

畢竟他們是大地所生,如今這裡地動的如此猛,他們很可能已經喪失靈智,回歸大地。

掌門見蘇苒之沒動,他很小心的說:“怎麼不上去了?”

眾人再次回蕩著這幾句話。

蘇苒之深吸一口氣,心想,這塊墨玉可能是土地公給他們最後的警醒。

她依然保持著閉目的狀態,轉過身去,如實說:“剛剛發出那叫聲的一塊‘蜮’,所謂含沙射影、致人生病,便是‘蜮’所為。但此處的蜮皆受土地公庇護,因此,它可能是想警示我們,讓我們下山。”

回聲和蘇苒之自己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後麵的弟子有些聽不清,唯有掌門和秦無聽完了蘇苒之的話。

秦無沒說話,但他用行動表明自己會站在蘇苒之這邊。

――跟她上山。

掌門則陷入了兩難。

雖然說他成為天問長掌門已經二十來年了,除了統籌門派大事外,自己很少出任務,更沒怎麼見識過外麵的凶險。

但鎮子百姓有難,大安國有難,他當真做不到明哲保身。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掌門比誰都懂。

他今日若是帶著整個天問長弟子們退縮了,不管鎮子上百姓了,還放任關押的妖物跑出來。

那麼第一個毀掉的就是整個門派。

掌門從來都不怕死,平生最怕的是天問長這個有《成仙詩》傳承的門派毀在自己手裡。

他現在在思考怎麼讓那些還沒踏仙途的弟子們下山去。

因為他們就算跟著,幫不上什麼忙不說,很有可能會慘死在自己麵前。

最主要是,這些弟子們並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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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苒之見那塊死透了的‘蜮’化身成的墨玉在不斷流著血。

她眼中金光一閃,似乎能看到方沽酒是怎麼從震動的土地中救下這隻行動不便的‘蜮’,並托付它帶大家下山的。

隻可惜蜮被地動所傷,行動沒有此前敏捷。

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掌門靈力給劈死了。

蘇苒之走到那邊,把兩半墨玉撿起,捧在手心帶回來。

到底是好心送大家下山的生靈,就算是死,也有資格厚葬一番。

可弟子們下山的方法徹底被掌門給毀了。

這一點蘇苒之沒說出來,畢竟掌門人也是好心,才對外界如此警惕。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還是不要再亂大家的心神了。

但要讓蘇苒之現在帶大家下山,她當真放心不下方沽酒前輩。

她眸中的第二根金線上的光澤已經越拉越淡了。

掌門終於也咬著牙,說:“你們跟我上山的,我會留書一封,如果能活著回去,直升內門弟子。活不了的,天問長會給每家上百兩白銀,且家中可送兩名孩童進天問長修行。”

“乾!”

“我們跟著掌門!”

“咱們修行中人,那麼怕死的話,還修個屁的仙,斬個毛的妖!”

就連最後那想走的弟子,聽到掌門這話,都咬破了舌尖,說:“咱們上山,一定把這地動的源頭找出來!”

不儘快找出來的話,天問長後山封印的妖獸都要跑出來了!

蘇苒之把這塊墨玉埋下,掌門這邊也說完了。

大家繼續前行,周圍的霧越拉越濃,甚至有些粘稠狀的感覺,好像行走在水裡一樣。

給人強大壓力。

但因為大家胸腔裡都鼓了勁兒,這會兒反倒沒有最開始那麼畏手畏腳了。

弟子們雖說沒有踏仙途,但也是經曆過生死廝殺的,血煞氣息不弱。

在心中鼓起勁兒後,一路上再沒出任何差錯。

在快到土地廟的時候,蘇苒之心中的牽絆直接上升到一個頂峰。

同時,這裡的霧氣也越來越濃。

那骨龍一直都沒出現,不知道是跟方沽酒前輩鬥法,分不開手;還是正在山裡興風作浪,看不上他們十一個血肉之軀。

大概還有幾十米就能到土地廟時,霧氣已經濃鬱到讓蘇苒之呼吸有些困難。

但即便這樣,濃霧也絲毫不能影響她的步伐,速度都不帶減緩的。

跟在後麵的掌門看到這一幕,眼神中流露出了錯愕。

他在心裡喃喃自語,沒成長起來的符師都這麼強,要是真的成長起來了,那不得有多厲害。

蘇苒之嘗試著讓視野擴延到黃山之外,一會兒若是他們被困其中,還能用那隻透明的手留書求救。

哪想到視野在濃鬱的白霧中很難蔓延,根本接觸不到白霧的邊緣不說,求助已經是難上加難。

不過蘇苒之和秦無有一些保命手段,比如功德之力,還有那鈍劍。

雖然不知道在骨龍麵前討不討得到好處,但至少這給了他們放手一搏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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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幾十米花費了眾人少說有一盞茶的功夫,那條腰帶已經堅持不住,後麵的人皆牽著彼此的手,這樣才能保證跟上蘇苒之。

終於,眾人走到了那顆冠蓋若雲的古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