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1 / 2)

身處雲霧間, 秦無輕柔的將靈力使用過度的妻子放下來。

腳下踩著巍峨的山脈,蘇苒之能感覺到有土行之力的溫厚磅礴。

這讓她心安。

她扶著秦無的胳膊,找了一處平坦的巨石坐上去, 兩人稍事歇息。

其實, 蘇苒之本沒想過這麼容易就能出來。

她還惦記著‘山魈’婆婆山洞裡那些丟失了人魂的魂體們。

這些魂體大體上應該就是那幾年來誤入落神嶺, 怎麼都走不出去的百姓了。

‘山魈’婆婆雖然勾人魂魄, 但卻沒有真正吃掉他們。

最後看到蘇苒之和秦無帶回來四個人, 她說了五個字:“隻剩四個了……”

可見,她大概是知道設陣之人想要做什麼,但卻無力阻撓,隻能儘自己所能的保護他們。

蘇苒之自從從桑落國出來以後, 就更喜歡閉著眼睛。

縱然現在無法‘閉目視物’, 但風的氣息仿佛可以幫助她構建周圍世界。

這種感覺比用眼睛看更讓她覺得安心。

雙眸緊閉的蘇苒之理著思路, 說:“‘山魈’婆婆大概知道設陣之人要將百姓煉製成那非人非鬼的長甲犬,因此, 她才會想辦法勾走他們的魂。這樣百姓們會因為神魂不全,而無法被煉製。她在用自己的辦法保護進山的百姓。”

足足有好幾十位。

隻是……可惜了‘山魈’婆婆的苦心。

設陣之人並沒有放過這些隻剩下人魂的百姓。

他們或許現在依然長眠在山中, 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的魂魄正在等待肉/身回歸。

蘇苒之這會兒和秦無也不敢多說, 畢竟還在落神嶺上, 前方不知道還有沒有什麼危險。

她隻是因為脫力, 得稍微歇息一會兒。

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蘇苒之眼睜睜看著周圍雲霧越來越淡。

這些霧氣好像喪失了源源不斷灌注的東西, 正逐漸被山風吹散。

而與此同時,蘇苒之感覺有一束很磅礴的功德正在彙入體內。

脫力的身體瞬間被功德填滿, 整個人身上充滿使不完的勁兒。

她深情錯愕的站起來,雙手握了握拳,骨節處傳來清脆的‘咯嘣’響聲。

蘇苒之隱隱有了些感知, 她從腰間綁著的竹筒中拿出那隻從長壽村挖出來的筆杆。其筆尖部雖然空空如也,但與筆頭連接的筆鬥下端正在緩緩成型一個小巧而又無比契合的筆鏜。

筆鏜,顧名思義,就是固定筆頭那些‘毫’的地方。

蘇苒之沒有睜開眼,但周圍的風告訴她筆鏜正在逐漸形成。

她安靜的等了須臾,筆鏜徹底形成。蘇苒之感覺眼中的十根金線被筆鏜吸引著,從她身體中出來,凝成一縷,束在筆鏜上。

雖然說僅僅隻有十根金線,但卻在筆鏜上凝聚了整整一束。

蘇苒之伸手一摸,能感知到上麵有不少‘毫’並沒有附帶功德威力。

真正跟她有聯係的‘毫’,隻有自己那十根功德金線。

蘇苒之:“……”難道要讓所有的‘毫’上都附帶功德,才能徹底用此筆?

還不等蘇苒之想出一個所以然來,她和秦無周圍的雲霧四散而開。

蘇苒之聽到有人在下棋,棋子落下的清脆聲讓人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兒聽到過一樣。

蘇苒之睜開雙眸,抬眼循聲看去,確實是看到了倆‘熟人’在下棋。

——正是當初趕路去淮明府,在船上看到兩位對弈之人。

不過,現在看來,這倆人中的執黑子者跟蘇苒之和秦無剛剛見過的膽小書生有點像。

一時間,一條清晰的線索在蘇苒之腦海中形成。

她神色間更添幾分溫和。

兩人見蘇苒之和秦無走近,放下棋子,躬身行禮。

“多謝兩位少俠相助,我們三人才能逃出生天。”

“兩位先生不必客氣,渡你們,其實也是在度我與夫君。”

頓了頓,她將筆收進竹筒,問,“先生們可是專程在這裡等我與夫君?”

“是,”膽小書生,也就是常星定頷首,“落神嶺深處有一隻斷了翅膀的鳳鳥,脾氣暴躁;還有一位真龍,平時雖然都在休息,但偶爾翻翻身,動靜也很大。少俠們如果沒有要緊事,其實可以原路返回。”

他說得委婉,更是將落神嶺中的危險都羅列出來。

倒不是覺得秦無和蘇苒之沒有能力活下來,隻是悄悄提醒他們,進去後除了見大妖,並沒有什麼其他什麼收獲了。

蘇苒之和秦無拱手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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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膽小書生常星定對弈的人有些老態,頭發白中帶黑,還有些稀疏。

不過這張臉蘇苒之和秦無也是剛剛見過,他就是被秦無從陣眼附近挖出來的另一位書生,常星定的堂哥,常目定。

但那會兒的常目定還沒有頭發。

常目定抓下自己腦袋,露出光溜溜的頭皮,主動自我介紹:“仙長們可能不認識我,都怪我醒來太晚,沒來得及給救命恩人們親自道謝。我叫常目定,星定的堂哥,我們家是以手談手法來給小輩取名的。”

常目定將假的頭發收進袖口中:“這樣仙長們應該更容易認出我來,我這腦袋都是被婆婆嘬沒了的……”

頓了頓,他眸色一定,深深作揖,“常目定多謝仙長救命之恩。”

一番客套過後,蘇苒之和秦無坐在常家兄弟身邊,看他們未下完的這盤棋。

蘇苒之和秦無存著‘觀棋不語’的禮貌。

兩位先生則沒有什麼顧慮,一邊下棋一邊說起了山中之事。

常星定看著棋盤,黑子‘打’了白子一通,截斷白子在邊角的‘氣’。

他說:“後來我與隱元兄討論許久,大概理清一部分脈絡,如果不對的地方,還望仙長們指出。”

常星定聲音不急不緩,娓娓道來。

“千年前,我們在落神嶺中/共遇到三波神鬼。首先是桑落國神女,從小廟到隧道,是桑落國的外圍,偶爾會因為‘滌墨節’被納入桑落國內,那時天色一般一片漆黑。桑落國子民遇到迷路在此的百姓,先通通撿回去,過了滌墨節再送出到真正的通道口。”

“而真正的通道口其實被那布陣之人做了手腳,裡麵有不少疊加陣法,鬼打牆隻是第一個。”

說到這裡,常星定頓住,偏頭看著蘇苒之。

蘇苒之會意,道:“所以,通道外的陣法跟此處山頂上的類似。比如我現在感覺自己在山頂上,其實我們已經在落神嶺山腳下了。”

常目定聽到這話,‘啪嗒’一聲落了子,神色驚愕:“仙長們這都看出來了?”

常星定對自己堂哥笑笑,撇過這個話題,繼續說:“接下來,從通道口到小廟中,其實處處都是陣法。當初我與隱元兄下山,其實是陷入了另一個迷陣。幸好‘山魈’婆婆及時發現了我們,將我們神魂勾走,布陣之人雖然抓到我們三個,但暫時拿我們沒辦法。隻能先關押起來,這才等到仙長們尋來。”

常目定道:“星定和隱元進山時遇到了滌墨節,但我沒有,我當初看到小廟,當晚就誤入迷陣,接下來便人事不省。現在看來,桑落國的‘滌墨節’,其實先打了布陣之人一個措手不及,這才有後麵那些鬼打牆的事情。”

這些蘇苒之和秦無其實已經自己理清楚。

並且,他們知道,常家兄弟能現身於此,定然不是為了說這些簡單的事情。

果然,常星定對秦無拱手,道:“麻煩仙長布一個隔音結界,接下來的話,牽連很廣,而且有的我們也不知道真假。隻能先全部講給仙長們聽。”

秦無依言照辦。

常星定與常目定的對弈已經到了收尾階段,他看著棋盤,道:“我與堂哥路過落神嶺附近村莊時,曾偶然看到村頭有人對弈。我們倆從小喜歡下棋,便多看了一會兒。等我們回過神來,才發現哪裡有什麼對弈者,那不過是一個荒村而已。後來,被布陣之人抓到後,我的人魂聽到他們在談論——因為我們三個身上沾染了神仙的氣息,所以才要抓來看看。可除了那次觀看對弈,我們並無任何奇緣。”

常星定落了最後一個子,常目定笑了笑:“平手。當初布陣之人用我的衣服引他們前來,估計也是因為那些神仙氣息。”

他一個子一個子的撿起,繼續說:“原本這件事不足為奇,但我們仨下山的那天晚上,隱元兄突然發燒,他夢中囈語了三句。此事也是隱元兄讓我們告訴您的。那三句分彆是——”

「您當初專程來落神嶺,不就是為了提醒讓我不要進去嗎?結果反倒被他們倆看了您下棋。」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死了桑落一個人堅持不到您回來……」

「我以秋季霜寒之誓,求您出手相助。反噬……反噬我忍忍就好了。」

蘇苒之隻感覺心弦一動,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常星定說他們是沿途看到有仙人下棋,才被布陣之人察覺到特殊的氣息。

而肖隱元話中則說的是‘您專程來落神嶺提醒我……卻被他們看到您下棋’,‘求您出手相助’。

毫無疑問,後麵那個出手相助的一定是蘇苒之,但如果這兩個‘您’都是相同的,那麼他們沾染的神仙氣息……

蘇苒之似乎要想起什麼,雙眸緊閉,指尖微動。

但一陣顫栗過後,她卻什麼都沒想起來。

蘇苒之抬眸看著常星定和他堂哥,神色如常,並未表現出很明顯的失落。

常星定則拿起棋盤,抱著棋子,站起來道:“這些事情也是今早我們才想起來。之前這件事發生過後,我們三個都齊齊忘記了這件事,就連隱元兄也對自己如何中了寒毒一無所知。如今隱元兄已經有神力,不便和桑落神女共處一處,因此這回隻有我們可以來。如果您下次來淮明府,隱元一定親自款待。”

蘇苒之和秦無頷首道謝。

常星定和常目定再次作揖後,轉過身緩緩走遠。

他們看似分明才走了幾步,背影卻飄出去很遠,不多時,身形已經完全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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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這會兒霧氣完全散開,蘇苒之和秦無發現旁邊不遠處就是落神嶺的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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