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接風(2 / 2)

暗癮 砂梨 10307 字 7個月前

“看夠了嗎?”裴芷冷不防出聲。

“……誤會,誤會。我是覺得裴小姐平時在外麵穿這麼短的裙子,是不是不太安全。而且,還來這樣的地方。”

“那張先生的意思是關心?”

“那肯定的。”張先生一張臉漲得如同豬肝色,緩過來一些又道:“不過以後我們在一起,肯定是不會來這樣的地方的。女孩子嘛,以後總是要……”

這個句式一現身,裴芷已經在心裡模擬好了如何帥氣拉黑張某微信。

就說女人的第六感,單從她看到對方微信頭像——一本正經西裝革履的證件照,就覺得倆人必然談不到一起去。

反正是來打發人的,她也想順便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

要不然,多委屈那些一臉浩然正氣,拿著證件照當社交工具頭像的律師同誌們啊。

裴芷心不在焉地在群裡催著小姐妹們,嘴上悠悠然說道:“那可未必,我們女孩兒是少賺一份錢還是少為家庭做貢獻了?張先生這種思想是不是還有點落後?起碼在我們家吧,我是說我以後的家,薪資彙總,家務平攤,互不乾涉正常社交和人生自由。簡而言之,合法合理情況下,愛上哪上哪,你管不著——”

“還有。冒昧問一句,您年薪多少來著?要不方便不說也行。”

張先生不知道九年製義務教育是不是在清朝上的,被她一番話說得露出了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提到薪資又轉圜一點傲氣:“六位數。”

看如此表情,顯然此六位數的首位數字必然高於五。

裴芷輕笑一聲:“不知道張先生有沒有在我們現代社會學過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句話,您可更管不著我了。七位數。”

修長的手指隨著說

話的韻律敲擊桌麵,挑釁十足。

“對不起啊,賺的沒我多的男人,我一個都看不上。那就江湖不見。”

裴芷當著麵刪了微信,眼尾一挑,好整以暇地看向對方。

男人那點可憐的自尊心作祟,硬著頭皮也當麵刪除以示自己的骨氣。

殊不知剛才偷瞄桌底的眼神早就讓他輸得一塌糊塗了。

女人下頜微抬,轉身的姿態婉轉動人,從舞池中央遊刃有餘地穿過,像一抹抓不住

又撩撥人心的紗。

***

Night酒吧位於華江區,而陵城電影學院位於靜遠區,在地圖上是一個斜對角。

但因為是謝少爺的局,沒一個敢抱怨的。

誰都知道,這位謝少爺的父母一個影帝一個影後,隻要攀上了一丁點兒關係,可以說不愁將來資源。不管在哪,不管幾點,不管這是不是個喝酒的好時候,都是上趕子參加。

學校那點小圈子裡對能簇擁在謝行身邊的團體還有個彆稱——皇親國戚。

這會兒剛過七點,喝酒的氛圍還沒起來,但這些人個個人精似的會來事兒,把正對著吧台這桌氣氛調節得宛如午夜十二點紙醉金迷的夜場。

電影學院出來的長得個個紮眼,尤其是被眾星捧月圍坐在長條沙發上的那位。

黑發白皮,不染一色,混在人群中凸顯出少有的乾淨少年氣。

然而隻稍稍抬一下眼皮,無害的氣息就被眼底淩冽的氣勢刮得一乾二淨,那雙丹鳳眼狹長幽深,眼尾褶痕更深,微微上挑。

他斜著身子,胳膊肘支在膝蓋上,手指把著酒杯沿口輕輕晃動,表情似笑非笑,像在認真聽旁邊人說話,又像獨立於眾人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不知邊上的高個子說了什麼,他敷衍地抬了下眼皮,視線落在舞池另一端的卡座上。

男人穿著西裝,樣式普通,臉也毫無辨識度,此時還對著對麵的空座兒露出微惱的表情來。

“哥幾個看了半天了,就那個男的,壓根就不配。就他那樣的,也不知道上哪兒找的仙女兒——”

“可不,不過我看仙女不是很熱絡,這牆角估計撬得動。一會兒等仙女回來要個號碼去唄。”

“要號碼這事是不是得行哥出動啊,我要是長行哥這樣,套個麻袋都敢去要微信號!”

涼颼颼的目光往身上一瞥,說穿麻袋那哥們立馬噓聲:“錯了我錯了,行哥不愁找不著仙女,也不會套麻袋,這輩子都不會。”

吹水氛圍組無比敬業,好不容易把話題帶過去,一聲驚呼又轉回原地。

“——快看!仙女在那兒呢!”

去往洗手間的通道邊,女人倚著牆正在打電話,神情淡淡的,偶爾應一兩聲。許是嫌長發捂著脖頸熱,伸手往後撩撥的瞬間露出頸子處一大截皓白肌膚,連弧線都徜徉著傲氣。

鴉羽般的長睫半闔著,每一次輕眨都像隔空刮在心口上,撓得人口乾舌燥,心口直癢。

謝行抬頭

的時候,嘴角還掛著輕嘲,直到目光順著眾人驚歎的方向落下。

心頭仿佛在那瞬間落下一把快刀,血漿迸濺,洶湧著往外噴灑,甚至連眼底都染上了血色。

那抹嘲笑就僵在了嘴角。

呼吸也斷了拍子。

耳邊充斥的嘈雜驀然靜音,一切歸零。

謝行極力控製著發顫的手指,扣在酒杯上的五指被大力按壓出青白色,即便如此也不能控製住心臟同頻率的顫栗。

獨狼撲食,麵對獵物時抑製不住興奮與快感大抵如此,惡劣因子在體內亂竄。

“……回來了。”

他尾音發顫、自言自語道。

***

剛解決完相親男,陳燕如的電話如期而至。

裴芷先聽了一會兒口風,沒察覺出什麼異樣。說明對方果不其然是個極其好麵子的男人,對於今晚的奇遇沒怎麼有臉告狀,估計也就說了一句和裴小姐不合適之類的。

一個受過高等教育還能說出女人就該勤儉持家相夫教子的現代大男子主義擁護者和一匹心裡隻有草原的野馬能合適出個屁來。

裴芷掛完電話靜靜靠牆站了一會兒,夜場氛圍漸起人影綽約,心裡終於多了點已經回國的實感。

手機鎖屏前她瞥了一眼小群。

群裡那兩位正在互相發著定位,口口聲聲十分鐘還不到就把腦袋取下來給她當球踢。

裴芷收起手機,轉身往洗手間走。

這個點人還不多,但酒吧光線如它的名字一樣——night,整條甬道隻有鑲在地磚下的氛圍燈點著光,迎麵而來兩重陰影時,裴芷下意識往邊上靠了一下。

於是,擦肩而過的刹那,她把飄過耳際的男女調笑聲捕捉得無比清晰。

“是不是啊,行嫂?你今兒真豁出去了?”

“什麼叫豁出去?”女生笑著回敬。

“也是,除了你還能有誰?咱行哥你看理過彆人麼。”

腳下步伐未停,越往前,飄散在耳後的聲音就越淡,再往後就窸窸窣窣淹沒在音樂的鼓點聲裡了。

但就那毫無重點的三句話,裴芷忍不住扭頭回望。

——行嫂。

——行哥。

某個字化作一把帶鉤的尖刀,直直戳進心臟,不等她有任何反應,拔出時外翻的血肉已經對外昭告此人無救。

甬道儘頭,舞池的燈光灑進一個斜方角,照在年輕女孩臉上明明滅滅。

含羞帶怯著,又無畏無懼的神情。

像極了從前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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