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虛心發問:“隻有我們倆,如果我現在變異了怎麼辦?你這身隔離服防不住我的牙吧?”
然後呲出一口雪白的牙給蔣旭看。
“不怎麼辦啊。”蔣旭輕鬆地答,“所以隻要我在裡麵,我就一定會給門上鎖。”
然後跟貝暖他們幾個囑咐:“如果聽見裡麵動靜不對,或者一直不開門,不要自己隨便開門,下樓去找防衛隊的同學,讓他們帶著防暴叉上來處理喪屍。”
他的語氣科學客觀,視死如歸。
他從容地隨手關好門,真的落了鎖。
他倆在裡麵呆了很久。
久到貝暖開始著急,懷疑裡麵真的出事了的時候,兩個人才一起出來。
蔣旭已經脫了防護服,感慨,“他的情況也太特殊了。看著像感染了,又不像感染了,你們能再多呆幾小時嗎?我覺得他天黑前肯定會變異。”
杜若委屈了:“我押四十塊錢我不會變異!”
貝暖趕緊拍拍他的背,說:“我跟四十!”
陸行遲並不想在這裡耽誤時間,開口拒絕,“我們還有事……”
蔣旭緊跟著說:“我前兩天曾經在兩個同學身上試過一種廣譜抗病毒藥,我覺得好像可以延緩發作,你們要不要試試看?”
竟然有藥?不早說。
大家立刻有了興趣。
現在沒有彆的辦法,隻要有一點希望,都可以試試看。
藥是注射的針劑,杜醫生很不放心。
反複問清是什麼藥之後,因為既不相信蔣旭的手法,又不相信陸行遲的手法,最後隻得自己給自己來了一針。
打得一臉不開心,給糖都哄不好。
因為杜若的情況太特殊,蔣旭跟這裡幾個負責的同學商量了一下,暫時把貝暖他們幾個留在二樓的小餐廳裡。
為了防止杜若突然變異,小餐廳的門鎖上,門口守著人,如果他們想出去上廁所之類,可以隨時叫人來開門。
難得的是,唐瑭居然也肯跟他們同甘共苦,冒著被杜若感染的風險,一起留在二樓的小餐廳裡。
在等杜若他們采集樣本的時候,江斐已經把唐瑭拉到旁邊,單獨跟他談了他爸爸的事。
唐瑭的眼圈還是紅的,好像是哭過,不過人還是很鎮定。
唐瑭說,喪屍爆發時剛好是早晨上課時間,他逃課在宿舍睡懶覺,正好躲過一劫。
可是宿舍裡的餅乾吃光了,他滿樓找了一圈,也沒發現第二個活人,隻找到點零食。
吃的倒還好說,關鍵是樓下的喪屍太多,他試了好幾次,都出不去。
宿舍樓的門並不結實,眼看就要撐不住了。
唐瑭說:“樓下的門早晚被它們弄開,與其像蟲子一樣躲在宿舍裡,不是慢慢餓死就是被它們吃掉,還不如趁現在還有力氣,轟轟烈烈,乾一票大的。”
“所以你餓了對不對?”
貝暖飛快地翻翻空間,端出早晨江斐做的一盤生煎。
生煎是趁熱收進空間上層的,現在拿出來還是剛出鍋的狀態,嫋嫋地冒著熱氣。
一個又一個圓墩墩的,底麵煎得金黃,上麵細細地撒著芝麻和切碎的香蔥,香氣撲鼻。
唐瑭捧著生煎盤子,一雙黑亮的眼睛閃閃發光,“你們到底都是什麼神仙?”
貝暖從來沒見過有人吃生煎吃得那麼快。
筷子和醋碟還沒拿出來,他就風卷殘雲地吃光了。
他是真的餓壞了。
貝暖遞給他一瓶水,讓他順了順,幫他倒好醋碟,然後又端出一盤。
唐瑭感動得快哭了。
貝暖他們隨即發現一件事——小餐廳裡所有的燈都是亮著的。
水城到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沒停電!
所有人都震驚了。
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掏出各種需要充電的東西充電。尤其是手機,雖然沒信號,能打打遊戲也好。
貝暖心不在焉地按著手機,腦子裡還在琢磨杜若的事。
他看起來挺好,抱著手機玩得不亦樂乎,一點都不像要變異的樣子。
除了眼白有點泛紅。說不定就隻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貝暖望著他發呆,腦中突然蹦出一個念頭。
關心則亂,從昨晚到現在,竟然都沒想起這茬。
貝暖飛速調出任務欄,又看了一遍最開始的時候接的聖母之聲任務。
一整排聖母之聲都做完了,隻剩下最後一個“救救他”任務。
貝暖打開任務說明,一個字一個字地仔細讀。
在男主麵前,抱住一個快變異的人,悲傷地念出“誰來救救他啊,有人能過來幫幫他嗎”,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所有獲得的聖母值雙倍。
那天在寧城超市,貝暖抱住一個哮喘病人念出台詞,任務並沒有完成。
也就是說,隻要去抱住杜若,念一遍台詞,看看任務有沒有完成,就可以知道他是不是真要變異了。
唯一的問題是,乾這種神經病的事,臉要丟到姥姥家。
貝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丟臉就丟臉吧。
知道杜若到底有沒有感染更重要。
杜若渾然無覺地坐在那,對即將伸向他的魔爪一無所知。
貝暖心一橫,眼一閉,衝了過去,從背後一把抱住他的肩膀。
貝暖醞釀了一下情緒,悲傷地念出那句尬破天際的台詞:“誰來救救他啊,有人能過來幫幫他嗎?”
悲傷是真悲傷,一半為杜若,一半為自己的臉皮。
小餐廳裡所有的人齊刷刷抬頭:嗯???
一片尷尬的靜默。
杜若徹底被她嚇傻,過了好幾秒,才想起來問,“貝暖,你怎麼了?”
陸行遲隻怔了一下,就三兩步大步過來,蹲下身,手掌撫在她的背上。
“你怎麼了?彆怕。”
他的聲音低沉溫柔,還輕輕拍了拍,好像在安撫突然發夢魘的小朋友。
貝暖顧不上理他們,在腦中火速調出任務欄。
聖母之聲“救救他”任務(0/1)。
所以他是沒感染嗎?是嗎?
貝暖的整顆心都雀躍起來。
杜若這時也轉過身來,伸手拍拍貝暖,“沒事,生死有命,就算真變異了也沒什麼好怕的。”
離得這麼近,能看得非常清楚,他眼白上的紅血絲更明顯了。
這件事不太對。
貝暖想了想,又仔細讀了一遍任務說明,把小三呼了出來。
“小三,我有個問題,聖母之聲救救他任務,裡麵說‘快變異的人’,‘快’到底是什麼意思?”
小三一召即至,回答:“就是你們通常意義上說的‘快’。”
“你總有個時間標準吧?”貝暖不甘心。
小三抱歉地說:“對不起,係統內部設置的時間標準,恕不透露。”
所以任務沒完成,並不一定代表杜若沒感染,也可能是他還沒‘快’變異。
貝暖歎了口氣,掙開陸行遲的胳膊,蔫噠噠地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攥著手機發呆。
杜若倒是十分感動。
“貝暖,你對我真好,都快擔心成神經病了。要是我真變喪屍了,一定儘量不咬你。”
貝暖:“……”
杜若確實沒“快”變異,他瘋狂地打了好幾個小時遊戲,真的熬到了天黑,成功地贏了蔣旭十塊錢。
臨睡之前,杜若把自己的睡袋拖到餐廳裡遠離大家的另外一邊。
又在後廚找到一大堆鍋碗瓢盆,全搬了出來,圍著睡袋裡三層外三層擺了一大圈。
喪屍智商不夠,一旦變異了爬起來,一定會踢到這些東西,驚動其他人。
杜若給自己妥妥當當地設好陷阱,又給自己來了一針抗病毒藥,卻怎麼都睡不著。
整個人都很煩躁,全身又燙又疼,好像在發燒。
口乾舌燥的,喉嚨裡像有一團火,怎麼喝水都沒用,而且一直在頭疼。
輾轉到半夜,他悄悄起身,鑽出睡袋。
餐廳裡已經熄燈了,借著外麵透進來的燈光,杜若看了一眼手機攝像頭下的自己。
兩隻眼睛的眼白已經全紅透了,一絲白色都沒留,和喪屍一模一樣。
杜若回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大家,穿好衣服,小心地挑揀著落腳的地方,悄悄跨過地上的層層陷阱,走到門口。
杜若敲敲門,低聲對門外說:“去洗手間。”
門打開了。
門外值班的是白天守在鐵柵門口的唐瑭的同學,好像叫宋希翼,是這裡防衛隊的隊長。
因為要額外騰出人手守著樓上小餐廳的門,他自告奮勇過來守夜。
宋希翼把門打開,問杜若:“要去洗手間?”
等到看清杜若紅透了的眼睛,嚇了一跳。
杜若已經閃身出門,回手把小餐廳的門關好,“快,讓我出去。”
宋希翼聽到杜若的話,還在愣神。
杜若不理他,急匆匆下樓梯,一步都不停,“我快要變異了,快走,放我出去。”
宋希翼這才反應過來,緊跟上他衝到大門口,讓門口防衛隊的同學火速打開鐵柵門。
杜若衝出鐵柵門,聽到身後鐵柵門關好的聲音,才算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