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依舊是個陰天。
微弱光線從窗簾外費力透進來,房間昏暗。
祝時雨被一陣劇烈的敲門聲吵醒。
“一大早,你叫點點乾什麼,等她醒了再說不行嗎?”
“不行!我要現在就找她問清楚,這個機票是什麼意思?!”
吵鬨話語隔著門板傳入耳中,祝時雨逐漸清醒,睡意全無。
“什麼機票?”她穿著睡衣拉開門,剛站定看清門外祝父和祝母,一個白色信封就被用力丟到她身上。
“你自己看!”
剛剛大病初愈的人氣得麵色發紅,呼吸急促。
祝母今年五十多了,不知何時,兩鬢早已生出白發,眼角皺紋也深深蔓延。
這幾年,他們似乎以光速般飛快老去。
祝父擔憂看她一眼,顧不上勸慰,連忙低頭扶住祝母,輕拍她胸口心臟處。
“醫生說讓你彆太激動,點點都答應我們回來了,你不要見風就是雨,先冷靜下來,問問點點具體是怎麼一回事。”
祝母聽完這番話,不知怎麼的,像是被一桶冷水澆上熱火,忽然就冷靜下來,眼睛死死盯著祝時雨。
“那你說吧,這是怎麼回事。”
祝時雨早已低頭,看清了手裡的那張機票。
上麵清楚寫著航班。
後天早上十點,從溫北飛往京市,乘機人祝時雨。
她想起自己前幾日忽略的前公司工作群消息,那時裡頭似乎有人在艾特她。離職已經將近半個月,祝時雨沒有在意,點開下滑到最後,退出了群聊。
想到這,她回身回房間,找到自己手機打開,果不其然,免打擾的微信名單中,躺著一係列的消息。
最新那條,來自一天前,她的直係領導。
告知祝時雨因為她手機打不通,各種方式無法聯係到她本人,機票已經直接寄往了她家裡,希望收到後給他回複。
前不久,為了方便,祝時雨已經換了本地的電話卡,新號碼並沒有告訴公司前同事。
她迅速翻完前麵未讀內容,長籲一口氣,重重揉上眉心。
祝時雨大學時學的是編導,畢業後就職一家視頻網站公司,從拍攝助理做到項目負責人,期間獨立做過不少拍攝內容。
其中有一個和品牌合作的廣告,當時因為代言人臨時更換的原因擱淺了,客戶那邊遲遲沒有給到準確答複,公司便把這個項目暫停,到現在已經將近半年。
上周,客戶代言人敲定,突然要重新開始拍攝。
祝時雨當時離職匆促,不過短短三天把自己手裡正在進行的工作全權交接給了同事,還有些早期項目資料存檔在電腦。
裡麵就有這個廣告,大致的策劃資料都在,但有些重要細節卻必須她本人來確認。
之前是祝時雨作為負責人和對方商談對接的,現在客戶後天到公司參加項目會議。
——這個品牌是業內一線,公司非常重視,前領導的意思是讓祝時雨再飛一趟回來,到時會給與她正常項目獎金補貼。
事態緊急,她失聯的情況下,助理隻好查到她當初填寫的家庭住址,直接把資料和機票寄了過來。
因此出現了早上這一幕。
祝時雨坐在沙發上掌心握緊手機,挑著重點言簡意賅解釋完前因後果,客廳歸於寂靜。周珍張唇正要說話,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在祝安遠連連拍背安撫下,勉強止住,手緊壓住胸口,嘴唇蒼白。
祝時雨動了動唇,最終還是緊抿住。
“我不管你之前公司怎麼樣。反正職都已經辭了,不準去。”她艱難平複下來,抬起眼,麵色沉沉說。
“對啊小雨,你都離職這麼久了,怎麼又突然叫你過去。”祝安遠也憂心忡忡看她,語氣不讚同。
“我工作還沒交接完,必須負責。這是當初和公司簽的協議。”祝時雨耐性解釋,試圖說服他們。
“況且去一天就回來了。”
周珍推開祝安遠攙扶費力坐直身體,嘴唇繃成一條直線,不容置喙地開口:“違約金多少,我來付。”
祝時雨最後還是沒有飛過去。
經過一番溝通和道歉,會議轉成網上遠程視頻連線,她花了整整一天,和各方交涉對接完成,臨結束前,婉拒了公司的年會邀約。
對話從早到晚沒有停過,關掉電腦,祝時雨從桌前站起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口乾舌燥,嘴唇起皮。
家裡的氣氛因為這件事情掉至冰點,接連幾天,餐桌上都分外沉默。
祝時雨太多年沒有在家,難免生疏,前段時間因為她辭職回來而稍稍緩和的關係又一夜之間回歸從前。
“你這幾天有沒有和小孟聯係。”沉寂的早餐桌,周珍突然開口,碗筷碰撞聲忽的消失,祝時雨和祝安遠的動作不約而同停住。
“有。”祝時雨頓了下後回答,“不多。”
“你看看他這兩天有沒有時間,我和你爸做幾個好菜,讓他來家裡吃個飯,我們互相見見。”
周珍若無其事說:“這麼久了還沒見過小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祝時雨坐在那裡沉默,祝安遠緩緩端起碗拿勺子舀粥,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絲動靜。
許久。
祝時雨聲音響起。
“我問問他。”
孟司意的頭像是個簡單的白色圖案,像是用水彩塗的一片雲,氤氳模糊,中間隱約有水珠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