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瘦得一把骨頭,看起來脆得風一吹就倒,很是傷眼睛。至於他身邊的嬌兒,卻是垂著眼睛,不敢看他們的樣子。
“哼!”安大人發出一聲冷哼。
於寒舟這時抬起頭來,拉起賀文璋的手,加快腳步走上前,拜下:“父親,母親。”
賀文璋也恭恭敬敬地跪下:“嶽父,嶽母。”
安大人又是一聲冷哼,然後就被安夫人瞪了一眼。安夫人垂眼看向兩人,淡淡道:“起來吧。”
賀文璋咬著牙,快速爬起來,然後去扶於寒舟。
他在輪椅上坐了一路,養精蓄銳了一路,這時精力正好著,做完這套動作,居然沒出紕漏。他心裡鬆了口氣,接著就對於寒舟一笑。
於寒舟知道他想表現,便沒有打擊他,也對他笑了笑。
落在安大人和安夫人的眼裡,又覺得傷眼睛。都很不理解,女兒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就看上這個病秧子?
而賀文璋沒敢多碰她的手,把她扶起來後,就連忙撤回了手,轉而抱拳對一旁道:“大哥,二哥,小弟。”
安家三兄弟便對他回禮:“妹夫。”“姐夫。”
接下來兩人便入座,開始了一場並不熱絡的完全客套化的交談。
“一路行來,可還順利?”
“來人,給姑爺奉茶。”
“姑爺的身體可好些了?”
沒有人說賀文璋不能喝茶的事。翠珠沒有說,賀文璋也沒有說。他接過了茶,謝過,便飲了一口。
這不是普通的時候。他陪伴妻子回門,本來就不甚招人待見,再推三阻四的,今日就沒法好好過了。好在隻是輕輕啜一口,倒也不會太傷身。
“比從前好些了。”不管好不好,賀文璋反正是要說好。
而安大人問出那句話,就有些後悔了。
這病秧子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都說活不過二十歲,他們這樣問,自己知道是關心,但是他會不會多想,覺得他們在嘲諷他,故意給他難堪?
好在他落落大方地回答了,讓安大人鬆了口氣,點點頭:“那就好。”
看賀文璋終於順眼了一分。雖然是個病歪歪的,好在心眼不是個小的,不然女兒嫁給他可真是沒安生日子過了。
安家父子同賀文璋說話,安夫人便對於寒舟使了個眼色,母女兩個退出了廳堂。
來到次間,安夫人先在炕上坐了,繃著一張臉,看著於寒舟不說話。
於寒舟便乖巧跪下了:“母親。”
安夫人見她這般乖巧的樣子,同成親前那股癲狂的樣子截然不同,一時又是惱怒,忍不住拍了一下炕桌!
這是嫁過去舒心得意了?擺出這樣一副乖巧樣子來?
“那病秧子就這麼好?!”她忍不住氣道。
於寒舟能怎麼回答?這事又不是她做下的。不過,嫁給賀文璋的確不錯。這個不錯,不是主流意義上的不錯。
在大部分人看來,這樣的男人,他沒有健康的體魄,不能給妻子幸福,他不能讀書入仕,不能帶給妻子榮耀,是個非常非常差的人選。
但是在於寒舟看來,他雖然身體不好,但是有下人照顧,並不連累她。而他雖然不能讀書入仕,但侯府本身就頗有地位和財富,她做他的妻子並不會吃苦。
而且,因為他身體的原因,她不用儘夫妻義務。賀文璋更不會納許多小妾,生出許多庶出子女來給她添亂。哪裡不好了呢?
“母親,我錯了。”她低著頭,老實認錯,“我辜負了母親的疼愛,母親罵我吧。”
安夫人哪還有力氣罵她?
該罵的,不該罵的,當初都罵儘了。她如今已然成了彆人家的媳婦,再罵還有什麼意義?
“起來吧。”安夫人冷淡地道,“從前也不見你跪得這般瓷實,膝蓋不疼啊?”
於寒舟乖乖站起來,走到安夫人身邊坐下,挨著她的手臂,臉偎在她肩頭。
“真是個冤家!”安夫人沒忍住,在她的手臂上拍了一下,又仔細問她:“在賀家如何?可有人給你氣受?”
於寒舟一一說了。
隻聽她在賀家過得還行,安夫人冷哼一聲:“我大好的女兒給她的病秧子兒子當媳婦,她敢怠慢你,我饒不了她!”
那邊,安家父子也在跟賀文璋說話。
發現賀文璋的學問不錯,竟不輸於精心教養的長子,安大人十分意外:“你書讀得不錯。”
賀文璋是故意表現自己的,見嶽父大人肯定他了,頓時很高興,說道:“我身子不好,彆的事都做不來,隻得讀些書罷了。”
安大人聽了,麵上便露出惋惜來。是個讀書的苗子,可惜命不好,生就這樣一副體魄。
賀文璋自小體弱多病,最能發現周圍人的憐憫,他一下子著急起來!
偏偏他話說多了,水卻沒有喝幾口,此時嗓子又乾又癢,一張口,便是激烈咳嗽起來!
簡直要把肺都咳出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