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杠精臣子(一)(1 / 2)

第35章

婦人容貌普通,身形消瘦,穿著一身顏色素淡的細棉布衣衫,上麵甚至連個花紋也無,頭上用一根式樣簡單的木簪子挽起,看起來絲毫不像是一位官夫人。

婦人見邵瑜久久不語,更是哭得眼淚漣漣,甚至隱隱都有了幾分絕望。

邵瑜嘴巴微張,便覺得口乾舌燥,就連皮膚也因為暴曬的緣故,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罷了,我不鬨了,你也彆哭了,我想喝水。”邵瑜說道。

婦人看了邵瑜一眼,總算止住了哭聲,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的送到他的嘴邊。

“你這是何苦呢,全都改了吧,他是天子,你再這樣頂牛下去,隻怕會惹來大禍。”婦人殷殷勸道,眼中滿是心疼。

邵瑜此時渾身無力,就著婦人的手,將這一杯水緩緩喝了下去,待感覺身子緩過勁來了,方才說道:“知道了。”

豈料婦人聽了這話,也沒有半點開心,而是說道:“你就知道糊弄我,天天這麼說也不見你改。”--

話雖是如此,婦人也沒有繼續強勸下去,反而憂心起他的身子來,喝完了水又給他喂了一碗稀飯,婦人便讓他繼續休息一會,待替他掖好被角之後,這才起身離去。

等到房間再度歸於安靜,邵瑜方才啟動上一個世界的任務結算。

[叮!任務結算。]

[主要任務:獲取杠精值100。目標值:100,實際完成:550。杠精值換算任務積分:5500。]

[附加任務“供養三個女兒讀書”,完成度:100%。獎勵積分+100。]

[總積分:8380。]

[叮!杠精值任務超額完成,隨機抽取獎勵。]

[叮!隨機抽取獎勵獲得:一把古琴。]

邵瑜心念一動,手中便出現了一把古琴,他並沒有試聲,但看著材質,便感覺價值不菲,且係統出品,多半不是凡品,這把琴的尾部也沒有什麼燒焦之類的痕跡,顯然不是那個傳說中的名琴焦尾。

邵瑜看了一會便將琴又收了回去,開始細細思量起這個世界來。

原身出身寒微,二十年前通過科舉考上狀元,曾入翰林聽遣,也曾外放做官,外放期滿之後,回京進了督察院,經過幾次擢升之後,如今擔任正二品的右督禦史一職。

原身雖官居高位,但日子卻依舊過得清貧,一家五口擠在這一處兩進的小院子裡,家中兩個年邁的老仆伺候,因而原身的夫人,經常也要親自操持家務。

邵瑜穿越無數個世界,幾乎每次遇到的附身之人,身上都有或這或那的毛病,似乎隻有這一次的原主,是個真正品行高潔,幾乎讓人挑不出半點問題來的至誠君子。

如果真的要挑原身的毛病,那就是太過剛直,絲毫不顧及自身,最終導致自己落得一個淒慘的下場。

原身對內,侍奉父母至孝,對待妻

子體貼備至,終生不納二色,教育兒女,嚴厲又不失關懷,三個子女無一長歪,是家人眼中理想的兒子/丈夫/父親。

原身對外,忠君愛國,一生直諫,從未行任何貪腐不軌之舉,是標準的古代君子形象。

但這樣一個一生求直的人,下場卻並不如人意。

此次原身,便是因著皇帝執意要納一個與人已有婚約的女子進宮,原身認為此事不妥,在大殿外跪了三天企圖讓君王轉圜心意,隻是原身都跪暈過去了,皇帝依舊還是要將那女子納入宮中。

這女子便是後來寵冠後宮的柳貴妃,柳貴妃記恨原身勸阻之事,便日日在君王耳邊吹枕邊風,兼之原身幾番直言上諫,惹得帝王心中不快,最終找了個由頭將原身流放至荒僻偏遠之地。

除掉了原身這個眼中釘之後,貴妃又命自家兄長與前朝寵臣陳淵聯手,兩人一起把持朝政,弄得朝野上下烏煙瘴氣,原本登基之初已有盛世景象的王朝漸漸敗落下去,原身流放後第十五年,各地紛紛爆發起義事件。

王朝敗落,皇宮都被起義軍給占了,而這些,原身都沒有看到,因為原身死在了流放後的第二年。

原身一生忠君愛國,但也不是那種全然不顧家小之人,在自己得到流放罪罰之後,便將妻子托付給信得過的好友幫忙安頓。

隻是好友雖然可靠,但礙不住柳貴妃心思惡毒,執意對原身的家人趕儘殺絕,哪怕陳淵良心未泯,曾背著柳家人暗中對邵家伸出援手,但原身的兩個兒子依舊被迫害致死,小女兒也下落不明,至於原身的妻子,早在接到原身死訊之時,便已經以身殉夫。

那個下落不明的小女兒,在數年後女扮男裝加入了起義軍,帶領手下人攻開了國都的大門,將柳家男人的頭顱割下來懸掛在城門上示眾。

隻是任憑她如何偏激行事,父母家人也全都回不來了。

[叮!主要任務:獲取100杠精值。附加任務: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

而這次的目標人物,不是彆人,正是如今頭頂上的那位皇帝:建明皇帝。

饒是邵瑜接到這任務,也是微微一愣,轉而問道:“這樣的附加任務,是原身的訴求,對嗎?”

係統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邵瑜歎了口氣,為國為民之人讓人敬佩,但一想到原身落得這般下場,就有些可憐了,而原身哪怕遭遇這麼多,他的訴求依舊是國家和人民,倒頗有些“九死而不悔”的意味了。

至於原身的訴求,為何沒有提

到妻子兒女,邵瑜倒也理解,原身這樣的人,在他心中,君王社稷始終要重於小家發展,且如果君王賢明,自然不會禍及他的妻子兒女。

邵瑜正細細思量之時,門外卻傳來了妻子的聲音。

“相公,陳淵大人來訪。”

邵瑜微微愣了愣,原身記憶裡似乎也有這麼一出,隻是當時原身正在氣頭上,且因為陳淵是那個幫助柳貴妃進宮的主力,憤怒之下,原身便拒而不見。

“煩請夫人讓陳大

人稍後,我馬上就來。”邵瑜說了一聲,又細心的整了整衣服。

待邵瑜進了會客廳,便見到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

男子此時正站在會客廳內一幅畫前麵,微微仰頭,背對著邵瑜站在那裡。

待聽到腳步聲,男子轉過身來,嘴角微微勾起。

年輕男人身形頎長,容儀俊美,這一笑,讓人不禁覺得有如春風拂麵一般。

陳淵。

日後建明帝信重的第一寵臣,如今也還不過是一個剛剛回京半年的年輕武將罷了。

“大人繪的這副《春景圖》,似乎繪的是桂地山水之景,下官曾有幸去過桂地一次,其山水之奧妙,令人回味無窮,大人這幅畫,不禁令下官生起身臨其境之感。”陳淵笑著說道,言語真誠,似發自肺腑。

邵瑜望了眼那幅畫,緊接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待兩人全都落座,邵瑜開口說道:“陳大人若喜歡,這幅畫便贈與大人。”

“大人既肯割愛,下官便卻之不恭了。”陳淵沒有半點推拒,目光落在那副畫上,就像是在瞧一幅稀世珍寶一般。

原身畫技算不得上佳,但陳淵此時言辭懇切,似是真的愛極了這幅畫一般,若是換了原身在,隻怕也要贏陳淵這番言行而心生愉悅。

“陳大人今日上門,想必也不是單純的為了這幅畫。”邵瑜說道。

陳淵微微一笑,接著說道:“下官此次登門,本大人不會願意相見,今日大人言辭敞亮,下官也不好藏頭露尾,此次前來,為的是兩樁要緊之事。”

“願聞其詳。”

陳淵一雙眼睛含笑看著邵瑜,開口說道:“此次冒昧登門,一則,是為了那柳氏女之事,二則,便是替陛下前來探望大人,陛下雖未明言,但心中依舊記掛著大人,隻是大人此次反應劇烈,難免讓陛下覺得為難。”

邵瑜在心下暗歎一聲,眼前這人不愧是日後能夠把持朝政之人,短短一段話,禮數周全,誰都兼顧到了,既點明了皇帝對臣子的關愛看重,也隱晦的譴責邵瑜有負君恩,暗示應該給皇帝一個台階下。

隻是邵瑜也明白,所謂的“陛下未曾明言”,應當就是皇帝真的沒說過,而這所謂的登門探望,全是陳淵加上去的。

“陛下日理萬機,仍舊牽掛著邵某這個頑固之人,邵某慚愧。”邵瑜說道。

陳淵聽他這麼說,以為他是轉過彎來了,立馬說道:“既如此,那柳氏女入宮之事,大人也不宜再行阻隔,陷陛下於進退兩難之事。

邵瑜搖了搖頭,接著說道:“正是因為陛下信重,邵某才更不能對此事置之不管,邵某敢問陳大人一句,你明知那柳氏女已有婚約,為何依舊還是要送她進宮?”

陳淵趕忙答道:“下官不過一辦事之人,上命所在,不敢不從,陛下畢竟是天子,柳氏女也已身懷皇嗣,大事已定,還請大人稍做通融,勿要因為這些許小節,傷了君臣情分。”

邵瑜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邵某依稀記得,大人是武

官?”

陳淵立馬道:“下官乃建明十五年的武進士。”

邵瑜點點頭,接著說道:“陳大人雖出身後族,但並未仰仗家族權勢,而是以武舉晉升,在外戍邊五年後方才歸京,武人取忠勇率直,本該征戰沙場,而大人,為何要管這些狗苟蠅營之事。”

“大人慎言!”陳淵立馬嚴肅起來,轉而雙手朝著皇宮方向作揖,接著說道:“此事陛下卻有不妥之處,但卻大人不能這般胡言汙蔑陛下。”

“柳氏女與人已有婚約,卻不守婦道與陛下暗通款曲,此事陛下敢做,邵某為何不能言?”邵瑜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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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知大人是道德君子,品性高潔,隻是這世間之人並非全似大人這般,陛下也是人,也會有所喜、有所好,柳氏女之事,乃天子私事,大人若執意攔著,難道要眼睜睜看著皇族血脈流落在外?”

陳淵言下之意,便是要將這事定為天子私事,與國家無乾。

“天子之事,豈有公私之分,柳氏已許婚約,未曾退親就鬨出這般不雅之事,既損天子威德,又累民風敗壞,長此以往,待釀成大禍之時,必然悔不當初。”

無論是原身還是邵瑜,心中都明白,柳貴妃隻是一個由頭,實際上的禍根依舊在建明帝身上。

建明帝登基二十多年,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立誌做賢明君主的帝王了,自覺辛苦二十多年,如今的建明帝心中,自己的享受,儼然已經重於社稷朝綱。

在邵瑜看來,這個建明帝,顯然是思想出了問題。

“大人何必危言聳聽,不過是小小女子,豈能稱謂朝堂禍根?”陳淵覺得邵瑜這是小題大做。

邵瑜看了陳淵一眼,也沒有急著跟他辯駁,而是問道:“若邵某不再加以阻攔,柳氏女進宮之事,陳大人準備如何籌辦?”

陳淵說道:“柳氏孕育龍嗣有功,自該入宮受封,若大人不再阻攔,朝野上下也再無人可阻,太後能見皇嗣新生,陛下也能得償所願,柳氏可平步青雲,如此,豈不是人人歡喜。”

“人人歡喜,那被奪了妻子的張生呢?”邵瑜問道。

張生,便是那柳氏女的未婚夫婿。

陳淵微微一愣,接著說道:“他敬獻妻子,自有前程在,不必大人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