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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濱的貧民窟向來都是又臟又亂又差的,大概是生活在其他地方的普通人一生都不願意踏進去的地方。這裡和不遠處僅距幾百米的街區,宛如被劃上了世界上最難以逾越的天塹,涇渭分明。
裡麵的人拚了命地想出去,外麵的人卻是一提起這裡,就忍不住一臉的嫌棄意味。
然而這些對於年僅八歲的小川澄律來說,是她永遠不會去考慮的事情。
找能吃的食物不讓自己餓死,找可以休息的地方不讓自己晚上被凍死。既收養她的爺爺過世之後,這才是擺在小小的她麵前,每天都會去思考的事情。
她長得瘦小,因為長期沒能得到足夠的營養,個頭看起來還不如尋常人家五六歲的小朋友。
黑色的頭發乾枯毛躁,尾部分著叉打著卷,身上的衣服單薄而又破爛,上麵帶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殘留的汙垢,皮膚也都是黑黑的臟汙,估計輕輕一搓就能掉落一大片的泥。
遠遠望過去就像是一個小煤球一樣。
而此時,這個小煤球懷裡正抱著剛巧路過貧民街區邊緣的人,好心施舍給她的美食——一隻隻有巴掌大小的烤鴿子,在複雜的街巷裡麵東躲西藏著。
她需要找一個彆人都不會發現她的地方,這樣才能安安穩穩地把這一頓難得的美餐吃進肚子裡。
“咕嚕嚕。”
已經三天沒有吃到過像樣的食物的肚子,早在她一開始聞到雞骨頭的香味時,就鬨個不停了。
小煤球一邊吞咽著口水,一邊蹲到了角落裡。
她迫不及待地掏出了包裹在油紙裡的烤乳鴿,小臟手飛快地撕下了一小塊肉來,剛準備塞進嘴裡的時候,一道粗糲得仿佛嗓子被磨過的聲音,陡然在她的身後炸響。
“嘖,看看。”身高能頂小姑娘兩個多的高大男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站在外麵的,“我就說出去能碰到好玩的吧?這不就有一個小鬼頭在這裡偷吃好東西嗎?”
男人的塊頭在貧民窟裡也可以說是很壯實的了,他聳動了一下鼻子,聞見了飄散在空氣裡的劇烈的香味。
小川澄律在看清楚男人的模樣之後,瞳孔驟縮。
她認識這個人,是附近很有名的一個頭頭。名字不知道,隻是跟隨著他的人都叫他“佐藤哥”,似乎這就是他的姓氏。
佐藤一眼就看到了小姑娘懷裡緊抱著的烤乳鴿,誇張地扯了扯嘴角。他還以為是什麼難得一見的東西,原來就是隻烤鴿子,那麼大點的東西估計吃進去都不夠他塞牙縫。
按理說,以佐藤現如今的地位,一隻烤乳鴿根本就算不上什麼了。然而這個“強大”的男人今天的心情著實算不上好,眉眼之間都充斥著一股煩躁之意。
這會兒乍一看到一個渾身臟兮兮的,連他看到都覺得惡心的小鬼頭,抱著一看就是新鮮出爐的肉鴿子,心情頓時更加鬱結起來了。
心情不好了,那就要做點讓他心情舒服的事情。
一向信奉著這條準則的佐藤抱起肩膀,惡劣地笑了起來。他指揮著身後的兩個手下,說道,“去,把那小鬼手裡的東西給我拿過來。”
小川澄律聽清楚了佐藤的話,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把那隻還沒怎麼動過的烤乳鴿藏在了自己的身後。
“這……”其中有一個手下麵露猶豫,“佐藤哥,咱們沒必要和一個小鬼搶東西……”
“我讓你去就去。”佐藤陰著一張臉,“你這是在教我做事麼?”
“彆彆彆,我們這就去!這就去!”同伴拉了拉那人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說話了。
佐藤一看心情就不好,萬一他們多說了什麼話惹到他了,到時候死的可就是他們了。
那人也明白同伴的意思,抿了抿嘴唇,最終還是自己的性命占了上風。
一個吃不上飯小鬼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