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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娘子走後,丫鬟去安頓好奶娘,就回到屋中,有些欲言又止的看著王氏。
王氏抱著孩子,察覺到環兒異樣,笑著說:“你跟了我三年了,有話就說吧!”
環兒糾結了一下,開口:“娘子以前是為了小郎君的前途,才來這荒野為將軍守墓,大娘子既然願意照看小郎君,娘子為何不接受大娘子的好意?娘子還年輕,怎麼能年紀輕輕就守寡。”
王氏笑了,“我在這守著,也不全是為了我兒,也為了我自己,我並非打算一直守寡,隻是這改嫁一事,若改不好,還未必如現在。”
環兒似懂非懂地看著王氏,想要再問,王氏卻已經開始拿著大娘子送的撥浪鼓逗林從。
小抱被子中,林從陪著他娘玩著撥浪鼓。
可喜可賀他娘終於不在給他搖步搖了,步搖那玩意,晃悠晃悠像催眠一樣,實在有些不舒服。
林從啊啊地陪著他娘玩新玩具,瞥見旁邊的丫鬟環兒。
環兒沒聽懂他娘說的,林從卻是聽懂了。
經過這次大娘子來,和他娘王氏聊了許久,林從終於對自己的身世和他娘的身世還有目前的處境有了大體的了解。
他娘出身普通的市井,家裡是開糕餅店的,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起碼家裡不缺吃的,但隨著他娘長大,他娘那逐漸突出的容貌,卻是給家裡帶來不少麻煩,不過好在他娘年紀還小,沒有及笄,倒是尚且安穩。
及笄後,他娘的父親,為了自己女兒的安危,就打算把她嫁給城中的大戶為妻,斷了城中那些宵小的念頭,可是卻被他娘拒絕,因為他娘知道,隨著她容顏越盛,那大戶雖然也算城中世家子弟,但在這亂世中,卻壓根護不住她,甚至可能給那個老實淳樸的世家子弟帶來殺身之禍。
後來城中來了支軍隊,領頭的將軍聽說是位名將,不但手掌兵權,還出身世家,更是朝中重臣,並且還有意納一妾室,府衙的刺史為了巴結這位將軍,正在城中挑選合適的姑娘。
他娘打聽了一下這位將軍性情家世,就和她爹說,她要嫁這個將軍。
他娘的爹卻是死活不願意,這位將軍雖然是名將,又出身世家,還掌握朝廷幾十萬大軍,在朝廷,也是數一數二的重臣,按理說他這樣的小門小戶女兒去做妾也算身份高攀,可這位將軍已經年過六十,他女兒才十六,哪能嫁。
可他娘卻自有道理,她已十六,容貌越來越美,再這樣下去,隻怕一個不小心要害死爹娘,所以必須要儘快找一個有權有勢能護住她的人嫁了。
而她能嫁做正妻的人家,肯定護不住她,甚至還會害了人家,所以隻能去高門為妾,但如今亂世,光高門隻怕還不行,必須有兵權,這樣才能護住她,不讓彆人輕易惦記。可嫁入高門,她容貌如此,哪家年輕主母容得下她,倒不如選個年紀大的,主母有兒有孫,早已不管夫君,這樣方能平穩活下去。
他娘的爹拗不過他娘,又打聽到這位將軍雖然年紀大些,卻是位儒將,性情文雅,家中夫人也賢惠,而且這次納妾也是家中夫人主動提出來的,因為夫人年紀已大,又有兒孫,已經不願意舟車勞頓,隨夫出征,所以乾脆納個妾室侍奉自家夫君。
他娘的爹見這將軍確實是上上之選,隻好應了下來,就去找了刺史,刺史正愁沒有合適人選,見到他娘,果然大喜,就去給將軍說媒,後來將軍見了他娘,也是十分喜歡,就納了他娘為側室。
他娘入將軍府後,伺候將軍儘心儘力,侍奉大娘子也恭謹謙遜,再加上在娘家精於算賬,平日還幫大娘子管管家,一段時間後,竟得到將軍府兩大主人一致稱讚。
就連後來將軍戰敗,預知皇帝可能放不過自己,就提前分了家,恰好當時他娘懷孕,雖不知他娘肚子裡是男女,也按庶子的份給他留了一份家產,而將軍的夫人大娘子自己出身世家,嫁妝豐厚,自己兒子又繼承了大頭,也是毫不在意。
所以如今他娘,可以說是老公已死,兒子在手,手握巨財,他娘又素來腦子清楚,怎麼可能隨便改嫁。
大娘子和他娘關係不錯,從一個女人的角度,覺得他娘年紀輕輕守寡,很是可惜,可林從明白,他娘才不是那種離了男人就不能活的女子,相反,由於從小出眾到隨時可能引來殺身之禍的容貌,她娘的處世準則從來不是男歡女愛,而是如何在亂世中更好地活下去。
林從陪他娘玩著眼前的撥浪鼓,吐了個泡泡,林從覺得,有這麼一個腦子清醒的娘,就算穿越,好像也不難開局。
……
時光荏苒,一晃兩年過去了。
“小郎君,等等奴婢!”環兒拿著一個小披風,跟著林從後麵跑。
林從手裡拿著一個小風車,一邊跑一邊說:“我不穿,環兒姐姐,這才剛過夏天,穿什麼披風。”
“小郎君,這都十月了,天冷了,您可不能凍著!”環兒好不容逮住小林從,麻利的給林從係上披風。
林從披上披風,多了一層束縛,頓時玩得興致大減,很不高興地拿著風車往回走。
環兒偷笑,跟著林從往回走。
林從走到門口,費力跨過門檻,就看到他娘王氏正在拿著一本書,斜坐在廊下,靜靜的看書。
“娘!”林從仿佛一個小炮彈一樣跑過去,一頭紮到王氏懷裡。
王氏聽到聲音,就放下書,張開胳膊接住兒子,溫柔地說:“又跑出去玩了,看你熱得這頭汗。”
林從從王氏懷裡起來,開始告狀,“這麼熱,環兒姐姐還給我穿披風,把我裹得像個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