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小趙站在冷風裡沒等多久, 就被出來拔蔥的馬老太看見了。
馬家一家在吳家擠著，十分不方麵。吳家年夜放這會兒還沒開始做，她家還要借吳家的灶台煮飯。
不能跟吳家碰一起, 隻能提前做。
這年夜飯，哪怕隻是簡簡單單弄一頓，也有不少瑣事。
這些年馬老太早就當了甩手掌櫃, 做飯都是三個兒媳婦輪流做。不過因著老大媳婦經常犯錯，所以她輪到的次數最多。
彆以為這是個好差事, 馬老太當了多少年的家, 早就練成了火眼金睛，一家子多少量, 那是掐得準準的。
放多少水都是定的, 保管不會讓做飯的人, 有機會昧下一些。
昨天馬老太處理完家事，抓緊時間跟村裡借了一些糧食, 再花錢換了些必需品，這個年總算能湊合過。
這會兒馬老太閒著沒啥事兒乾，就去掐點蔥。出了吳家大門, 便看見自家地上站著個矮胖男人。
遠遠瞅著, 身形有些熟悉，他身邊還推著輛自行車。
馬老太“哎喲”一聲, 就猜到那人是誰了。
不由罵了二妞一句，“這個該死的賠錢貨！”那個賠錢貨，自己不管是跑了, 還是死了，都撇得一乾二淨。
留下的爛攤子，卻要她這個老婆子來處理。天殺的。當初剛生下來，就不應該心軟沒送走。
不不不，當初應該剛生下來就扔尿桶裡溺死。
人都上門了，馬老太隻好趕緊回去，叫老大跟老大媳婦出來，這畢竟是他們的女婿，得他們自己出來招呼。
“老大，老大媳婦，趕緊滾出來，你們女婿來了。”這錢都到了她手裡，她實在舍不得吐出來。
現在二妞沒了，也不知道對方是個什麼想法。
馬老太心中有些擔心，按她想法，自然是錢財不用退，然後這門婚事還作廢，好處全她拿了，壞處她一點都不沾吃才好。
但人家又不是傻的，怎麼會順著她的意思來。
所以最好是退而求其次，換個孫女嫁過去。
家裡三妞、四妞、五妞，可都是說親的年齡，哪個都可以。
也就這樣，才能把這件事糊弄過去，就是不知道對方肯不肯了。
“媽，你瞎說什麼呢，大女婿可從來不上咱們家。”大妞被馬老太嫁給不好的人家，心裡怨恨不已，所以從來不回娘家，今天又怎麼可能回來。
家裡嫁出去的孫女兒，就大房的大妞，他自然而然地覺得是大女婿。
“不是大女婿，是你那未來的二女婿，可以後是不是你二女婿，我可就不知道了。”馬老太沒好氣地說道。一個兩個都不爭氣，還妄想分家？
做夢！
“你們幾個都出來，人小趙可是城裡戶口，嫁過去，以後戶口就是城裡的，到時候每月有錢有糧，還不用下地乾活，日子好過得很。”
真不知道二妞怎麼想的，不就是年紀大了點，要是年紀不大，這種好事能輪得到她？現在二妞是沒了，但家裡得有一個嫁過去。
“你們幾個家裡有合適年紀的，考慮看看，人正在外麵呢，還推著一輛鋥亮的大自行車。有錢著呢，這會兒趁著人還沒過來，你們自己趕緊考慮。”
馬老太心中有點緊張，生怕這些個賠錢貨一個都不願意嫁。之前經了二妞的事兒，馬老太現在也有了顧慮，不然按照她以往的性子，直接讓四妞嫁過去得了。
但她害怕四妞，也變成二妞那個樣子，所以隻能先問問人願不願意。有人願意最好，沒人願意，讓四妞頂上，四妞也怨不上她。
要怨，也隻能怨她姐姐二妞。
這門親事她是做定了的，死都不能退。
給他們家這麼多聘金，還能買上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再加上縣城還有一幢大房子，這麼好的孫女婿，簡直天上掉下來的餡兒餅好麼。
除非是對方錢財不要了，小媳婦也不要了，馬老太才會打消這個主意。
“嫁過去就是吃香的喝辣的，難道你們就不想？”馬老太眼角瞥見三個適齡的孫女，慫恿道。
“老大、老二、老三，去把人迎進來。讓人一直在外麵吹冷風，像個什麼話。”這可是大財主，可得罪不得。
說罷就讓幾個兒子一起出去，可惜現在是在吳家借住，有些不方便。
縣城蔣大爺家。
蔣大爺忍了一天，終於還是忍不住想把自己的想法說道說道，希望王家人能夠答應。
“大妹子啊，有件事兒，我想跟你商量商量。”蔣大爺有些為難地開口。
其實他知道這件事，最好是不要開口。
但是他實在是年紀大了，需要人照顧，不然隻怕哪一天死在家裡，屍體發臭了才有人知道。想想那個慘樣，蔣大爺內心的想法便更堅定了。
才忙完活計的林雨薇正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剩下的活，她等狗子媽回來再做。
“啥事兒啊？老大哥。”林雨薇有些奇怪，昨天她就有種蔣大爺熱情得有些過頭了的感覺。
後來她覺著，當初他們家還幫了人蔣大爺一把，人對自己客氣是挺正常的。
然而現在看蔣大爺的話頭，顯然是有事兒要說。甭管什麼事兒，林雨薇是能幫的就幫，幫不了的愛莫能助。
“對了，蔣大爺，我們這一大家子住你家，您怎麼都得收點租金，哪怕是意思意思收點也好。我跟彆人打聽過了，一個月差不多兩塊錢的租金。”
林雨薇見蔣大爺猶豫著，便先說了自己的事兒。
她一邊說，一邊把原來塞在口袋裡的租房合同跟租金，遞給蔣大爺。
看著被塞進手裡的東西，蔣大爺一愣。剛要推卻不收，就聽見林雨薇說，“您呐，還是把這錢收了吧，您收了，我們才住得安心，您呐也放心。”
這也是她在後來養成的意識，租房住怎麼可以不用合同呢。有合同，以後萬一有個事兒，可都是憑據，以免將來有麻煩。
再說了他們白住在蔣大爺家，剛開始人家是感謝是情分，以後說不準有了衝突，鬨了矛盾，搞不好人家要把他們趕出去呢？
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這世上最易變的就是人心。
林雨薇可不會傻乎乎地覺得幫過蔣大爺一點小忙，就能長時間白住。所以最好還是親兄弟明算賬，以後省得有麻煩。
這也是林雨薇留給自己的後招。多給自己留條後路，總歸是好的。
“大妹子，這你可就見外了啊。”蔣大爺歎了口氣，要是王家老太太連這點便宜都不願意占。
那他要說的事兒，可真就懸了。
不過就是懸，他也得說說，萬一就成了呢？那他後半輩子，可不就是有依靠了。
“說什麼見外不見外的，這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我們這是應該的。”該給的，絕對不能省。
“再說了，您要不收，我們哪好意思住下去，還不如早點回村裡住著呢。”林雨薇不接蔣大爺遞回來的東西，笑著側身。
蔣大爺見狀知道林雨薇是鐵了心了，隻好收起東西。
瞅著院子裡撒歡的五狗子、六狗子、七狗子，羨慕地說道，“大妹子，你有這麼多孫子，可真是有福氣啊！看得老大哥我，眼熱的緊。”
這話讓林雨薇咋回答，無論是誇自家孩子，還是安慰蔣大爺，都是拿刀子戳人家痛處。隻能笑嗬嗬得說了兩句，然後轉移話題。
“對了，老大哥，您剛才有什麼事兒想跟我說來著？”剛才蔣大爺就說有事兒來著，被她一打岔，差點忘記了。
蔣大爺左思右想，最後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說出來，你可彆罵我這個老頭子。我一八十歲的老頭子，也是沒辦法了。你看我家這宅子大吧？
你們沒來的時候，就我一老頭子住，空蕩冷清的很。我這日子是天天都過得沒滋沒味，現在你們來了，我才感覺到點滋味兒。
我一孤寡都快入土的老頭子，可不就是得為自己的後世，預備著點兒……”
林雨薇聽著這話，皺起了了眉頭。蔣大爺這話，聽著怎麼像是在賣慘。
林雨薇也沒感覺錯，蔣大爺確實在賣慘，接著他又回憶往昔，說了一堆自己生活不易的話，林雨薇是越聽越不得勁。
“以前覺得自己一個人過也是過，沒什麼大不了，現在老了，才知道以前的想法多蠢。我現在活到這把年紀了，就想有個人摔盆打瓦，養老送終。”
“所以啊，我現在想找個人過繼。隻要對方願意，等我百年之後，這房子跟房子裡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的。”
林雨薇：“……”
說這麼多，感情人蔣大爺是想從他們家找個孫子過繼啊！林雨薇又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人蔣大爺，是挑中了他們家其中的一個狗子，想過繼。
“老大哥，您這是想……”林雨薇還是想確認一下。
“大妹子，我覺得你家二狗子挺不錯的，要是你願意的話，我想過繼二狗子給我做孫子。”蔣大爺當年也是有兒子的人，若是這事兒成了。
就會把二狗子記在他那早逝的兒子兒媳名下，到時候他兒子兒媳，有人上墳上香，也算有個安慰。
林雨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