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寶若是實在不願,那就上了戶口住在村裡,咱們來一個名義上的還俗。”光是這麼想一想,老爺子就興奮不已,“住的地方我都給想好了,我們家隔壁不是有空地嗎,天晴後讓啟海去鎮上活動活動,買些磚瓦。為免被人尋事,咱也不多蓋,正房三間,廂房兩間,再圈一個前後院。”到時他就在他們兩家共用的那堵牆上,開一個小門,嘿嘿,白白胖胖的小福寶啊,就可以天天見了……
老爺子那副傻樂的模樣,看得宋啟海忍不住遮了遮眼,為免宋長明起疑否定房子的選址,他忙從兜裡掏出一把票來,“鎮上的紅衛bing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摸來了,時間緊迫,做家具怕是來不及。咱都買新的,票我都找齊,你看這是床、衣櫃、桌椅、座鐘、自行車、收音機、縫紉機……”
“這,這也太打眼了,”不說村裡,就是市裡人家娶媳婦、嫁閨女也沒這份聘禮或是嫁妝吧,宋長明忙阻止道:“家具庵裡有,還都是福寶用慣的,到時我組織幾個人給抬下來……自行車、收音機什麼的,要我說有一件就行。”
“那怎麼可以,”老爺子斷然拒絕道,“新家新氣象,咱家福寶哪能用舊的。福寶又不比城裡的孩子差,收音機這些,彆人有的我們福寶一樣也不能缺。”
“可福寶她住在村裡……”話說出口,宋長明才覺出不對,他被父子倆帶偏了,福寶願不願還俗還不知道呢,怎麼就討論起她在村裡的生活了。
“你們……”宋長明指著桌上的一疊票,“在海城就準備好了吧。”
父子倆都是帶過兵打過仗的,早已養成了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在海城一察覺到seng/ni的處境不對,那還不立即行動起來。就連即將可能要麵對的各種問題,他們都一一考慮過了。
宋長明說他們準備的東西打眼,確實是打眼,這也是他們父子有意為之。山上慈心庵裡的東西拎出一件家具,一個杯子都是古董,這些東西不能帶進村,那就要重新置辦,可這個置辦要怎麼置辦,讓村民出錢出力嗎?
彆看現在他們一個個對福寶感恩戴德,真要動了他們的利益,你說就沒人心裡犯嘀咕,甚至不滿嗎?有了第一個不滿就會有第二個,除非福寶一直能滿足他們的願望,給他們帶來福運利益。否則,鬨起來……縱然他們父子利用權勢強壓,於福寶年幼的心靈來說,多少就沒點傷害嗎?
他們不敢、也不允許福寶來冒這個險。故而,福寶的生活從一開始,最好就跟村人隔開,幫忙建個房可以,錢財什麼的就免了。反正村人都知道他們家有錢,花在福寶身上他們願意,誰又能說什麼?
再則,人都有妒嫉心裡,而福寶的身份又太過敏感,你說她回村後,吃用隻比村民好一點,時間久了,村民對福寶還會有敬畏嗎?一旦沒了敬畏,再看福寶,有人心裡大概就要不舒服了,首先是與福寶同齡的孩子,一句憑什麼,就能給福寶按上諸多罪名。
比如:憑什麼她不乾活,而我要洗衣做飯帶弟妹;憑什麼她每天都可以吃白麵饅頭大白米飯,而我們家隻能喝野菜粥……
所以,為了杜絕這種事情發生,福寶的生活必須要高高在上……讓他們永遠隻能像現在一樣仰望。
當然這些話沒有必要跟宋長明說清擺明,他畢竟自小生長在村裡,又擔任著村長一職,福寶與村民一旦放在天枰的兩邊,一次次事件後,不用想不用看,最終他都會選擇站在村民那一邊。
“福寶那邊你去勸,”宋啟海將厚厚的一旮票收起,“房子什麼的交給我和爹。”
宋長明咬著後牙槽搓了下牙花子,這年頭的票是那麼好得的?一把票九房在外怕是耗了不少人情,他們都做到這一步了,哪還容得自己抗議反駁。“行!等師太回來,我就上山。”
“咦!業娃!”磨蹭了一個多小時,黃大丫剛告辭出來,一眼掃過細雨朦朧中走來的身影,眼“鋥”的一亮,衝著院內就喊了句:“業娃回來了!”
“哎喲!不是說去時拎的是籃子嗎?”她幾步衝了過去,繞到宋軍業身後,扒著筐子朝裡看,“這背的啥?福寶給了什麼好東西?”說著已揭開了上麵蓋著的大葉子,“野雞蛋!”
野雞蛋要比家雞蛋小很多,相對的口感更好,營養價值也更高。當然了,黃大丫看到的隻是個頭的大小,和滿滿一筐的數量:“這麼多?”
屋內老爺子拿著旱煙袋的手一頓,衝兒子使了個眼色。宋啟海當即站了起來,順便招呼宋長明道:“去看看。”
宋長明有些大男人主義,在九房父子倆麵前,還想維持出一份故作的矜貴,“看啥,回來了他還能不進屋。”
宋啟海一笑,撐著傘就迎了出來,“軍業!”
“啟海叔,”宋軍業說著,把懷裡抱著的小盆遞給他娘,“山上用剩的蛋黃。”
“哇!這麼多!”黃大丫滿臉驚歎,忍不住地吞了吞口水,“都是福寶吃剩的?”
“是……”
不等宋軍業把話說完,宋啟海笑了,“鐵樹他娘,福寶哪能一次性吃這麼多雞蛋,那得多膩啊!”話落,他轉頭看向蘇梅,“嫂子,我跟爹好久沒吃過你做的飯菜了……”
“哎!”蘇梅一驚,瞬而一喜,他們來時帶的東西,她都看到了。按九房往日的行事,除了給福寶的,還會有他們家的一份,那麼多的好東西,她正愁沒法還人情呢,“我這就去做,這就去做。”
黃大丫眼睛骨碌碌一轉,這會兒誰還走呀,“我,我給你搭把手。”說著追上蘇梅,一起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