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營飯店裡出來,傅栩抱著傅慧衝進了旁邊的百貨商場, 站在兒童服飾的櫃台前, 點著手裡的一把票,傅栩傻眼了, 糧票、肉票、煙票、酒票等等,唯獨沒有布票, 沒有布票怎麼給小家夥買衣服啊?
“你的呢, ”傅栩問傅慧,“你帶的有沒有布票?”
傅慧記性好,掰著手跟他數道:“媽媽給我帶了十張點心票, 三十張糧票,五張肉票,四張糖票, 三百塊錢, ”頓了頓,傅慧又道:“我自個帶了60塊錢, 再加上路上掙的三張大團結, 以上便是我全部的財產了。”
收拾行禮時,蔣蘭真沒想到,風雪會來得這麼快, 至於福寶帶的衣服少嘛, 她以為隻要自家閨女到了京市,一切有老爺子,有大嫂呢。
為什麼那麼理所當然呢, 她也是沒辦法,先前給傅慧置辦床上用品,布票嚴重超支了,後麵幾個月發的都還人情了。傅慧來時,她手頭上是真沒有一張布票。
想到小家夥那三張大團結的來曆,傅栩抽了抽嘴角,“挺富有的。”加起來,都快趕上他的私房了。
隻是現在怎麼辦哦,小家夥總不能一直裹著個軍大衣吧,還有腳上的鞋,也得買個棉的。
“哥,”一道嬌俏的女聲在兩人身後響起。
傅慧好奇地尋聲望了過去,一名身著呢子大衣的少女,滿臉欣喜地朝傅栩撲了過來。
“哥,真的是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傅栩側身躲開,目光冷冷地看向她身後,一身軍裝的青蔥少年,陳沛的孫子,陳規的兒子,十七歲的陳紹遠。
“哥,”少女怯怯道,“你,你生我氣了?”
“改姓了嗎?”傅栩淡淡道,“還是說連名也改了?”
“啊!”少女愣了下,反應過來臉色陡然一白,不敢回答。
“嗬!”傅栩冷呲了聲,彎腰抱起傅慧提著東西避過兩人就走。
“小,小叔,”陳紹遠硬著頭皮,捏了把布票遞了過來,“我,我聽……聽見……”
傅栩身子一側,繞過他疾步朝樓下走去。
“哥,”少女哭道:“我報了下鄉的名,明天的火車,你不跟我說兩句話嗎?”
傅栩身形一頓,緩緩地轉過了身,涼涼道:“跟著她改嫁,改傅姓陳,你不就是為了逃避下鄉嗎,怎麼,陳家也護不住你?”
“沒沒,”少年急急地擺手道:“是小姑自願的,奶奶有阻止過,爺爺也不同意……”
“嗤~”傅栩磨了磨後牙槽,隻覺說不出的諷刺,“‘小姑’、‘奶奶’,叫得真親熱。”那女人還是這麼地八麵玲瓏,這麼快就將陳家的小少爺收服了。
“不,不是的,”少女抽噎道,“我沒有逃避下鄉,我隻是為有那樣一個爹,感到羞恥……”
“閉嘴!”傅栩額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的功過好壞論不到你來評說,你也沒那資格。”隻有進到部隊,接觸到核心資料,才會知道那個沉默寡言,冷麵無情的男人,一生背負了什麼。
一頭紮進風雪裡,傅栩不知道走了多久,回過神來,傅慧用大衣蒙著頭,縮在他懷裡已經睡著了。
狠狠地抹了臉,傅栩抱著小家夥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裡,軍區大院的家已經查封了,小四合院是那女人的陪嫁,如今她著父親的脊梁骨改嫁給了陳沛……
望著天上彌漫的風雪,傅栩摸了摸懷裡的竹節,來回四顧了一下,街上行人廖廖,不見一輛公交。
宋長期拐了個彎打傅栩身邊經過,眼角瞟過窗外,不由驚道:“傅栩?”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像個雪人般走在街上?
“吱扭~”車子停下,宋長期探頭叫道,“傅栩!”
傅栩身子一扭,轉身朝後走去,他現在最不想見大院裡的人了。
“這孩子,”宋長期推開車門,追了上去,“ 你給我站住,大雪天的往哪跑啊?”
“宋叔,”傅栩身子凍得有些僵,又加上帶了那麼多東西,倒底沒有跑過追來的宋長期。
“跟我回去!”
傅栩有心拒絕,想到等會兒要去的地方離京市六十多公裡,這樣的天氣真不方便帶上果果,遂順著他的拉力到了車前。
宋長期幫他拍著身上的雪,拍到他胸前鼓起的那處,不覺驚道:“你怎麼抱了個孩子?”
“嗯,戰友的孩子。”軍人一般聽到這話,對孩子,心裡上都會感到親切些。
宋長期果然緩了臉色,“你還沒結婚……唉……”
知道宋長期誤會他收養了果果,傅栩也沒解釋。
“好了,”將傅栩身上的雪拍乾淨,宋長期打開了後車座的門,“上車吧,裡麵坐著的是我家老爺子。”
聽兒子叫年青的軍人傅栩,老爺子便知這是傅子羨的兒子了,頓時沒了好臉,生平他最恨的一個人,就是傅子羨。若不是他,當年那次行動,好友仲文怎麼會死,老首長又怎麼會病危在床。
“宋爺爺好,”傅栩將燈籠果、人參,及另一個包袱放在腳下,抱著傅慧在老爺子身邊坐了下來。
“哼!”老爺子冷哼了一聲,閉了眼。
“嚶嚶,燈籠果,小晉,”人參激動道:“爺爺,是爺爺,我們快叫醒福寶吧。”
“不行!”燈籠果肅然道:“你們忘了,老爺子跟宋局一樣,都不願福寶出手救人。我們來的目的是什麼,找老爺子隻是其一,最主要的是救福寶口裡的那個大人物,大人物我們還沒找到呢,現在就跟老爺子相認,這趟豈不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