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巫族各位(1 / 2)

巫厲說的沒錯, 大災之後大疫。

洪水退後, 儘管趙衍配和著巫厲等人頒布了很多疾病防預知識, 病倒、死亡的災民還是像待割韭菜一樣,一茬又一茬。

傅慧站在巫厲身後, 滿眼心疼地看著他。

他已經八天八夜沒睡了, 胡子拖到了胸前,雙眼凹陷布滿了血絲,就連頭發也有了發白的跡象。

“族長,”十三端著碗湯藥進來,“我來喂,您去休息會兒吧。”

巫厲好似沒聽到十三的話般接過藥碗, 試了下溫度,扶起木板床上的男子,避開他臉上的膿包, 捏著他的下頜,將藥灌了進去。

傅慧從沒哪一刻深切地認識到, 她的阿爸,活得是這麼苦這麼累。

“小慧, 不是隻有你苦, 而是天下皆苦!”前世十三叔死後,阿爸曾經說過的話再一次響在耳邊。

那時她不能理解, 也體會不了何謂“天下皆苦”。

如今,傅慧順著巫厲的手移到木板上躺著的病人,聽說他一家十幾口人, 父母兄弟妻兒在洪水中喪生了一半,另一半又先後病發,於這幾日陸陸續續地死去了。

現在全家隻剩他一個,天氣已是深秋,他生著重病,渾身多處潰爛,不說有床鋪蓋吧,就連套體麵的衣服也沒有。

男子一身粗麻單衣,經過洪水的浸泡,尋食的撕扯,早已衣不遮體。

而像他一樣的人還有很多。

山下的房子多是土坯牆茅草頂,洪水過後,還矗立著的廖廖無幾。

瘟疫爆發,趙衍不敢放他們走出江南,就地組織了能動的勞力,由士兵帶著進山砍來了樹木。

大批的樹木被拉回,鋸成薄板豎著立起,曬乾的樹枝樹葉往上一蓋,抹一層泥,一個草棚子便成了。

這樣的草棚子,一共建了五千多座,裡麵住的全是病人,按照一個草棚子住三十人來算,光是患上瘟疫的就有17萬餘眾。

而這個數據還在不斷地增加。

傅慧除了見過幾個崩潰大哭的病人,見得最多的則是一臉麻木等死的。

現在,她不但明白了阿爸說的‘苦’是何意,也理解了十三叔當年躺在聖殿的廓下,那沉痛的低語,“在天災麵前,人命就像我們腳下的螻蟻一樣,賤/入泥底。”

賤入泥底的螻蟻不等迎來瘟疫過後的雪災,便先一步等來了兵禍。

趙衍的堂叔獻王造反,帶著大軍打了過來。

巫厲帶著族人在前麵布下了幻陣。

獻王的人打不進來,他們也出不去,裡麵吃食斷絕,很快便到了易人而食的地步。

“為什麼是幻陣?”大帳內趙衍厲聲喝問巫厲,“你們明明有能力布下殺陣。”

“他們亦是我大晉的子民。”家中也曾供奉過他巫族。

“嗬,我竟不知,你還有這等菩薩心腸。”趙衍冷笑,“你可憐他們是吧,那你來看看,這些剛被你救回來,將你奉若神明的災民,他們又有誰來可憐。”

“刷”的一聲,趙衍拉開大帳,拽著巫厲一路上了瞭望台,“看看,好好的看看,”趙衍指著下麵因為斷炊而吞食泥土草根,甚至烹煮死人/肉的災民、士兵,“你說,他們若知道了,你巫族明明可以絞殺對麵的敵軍,領著他們走出困境,卻因你對敵人起了憐憫,而放棄了,他們會怎麼樣?”

怎麼樣?心中剛凝聚的信仰立即便會崩坍吧。

幻陣改為殺陣,瀕臨的江水被鮮血染紅,血色衝天。

巫族手染血/腥,陷進了政治的征伐中。

時間很快走到了祭獻日。

傅慧在忐忑中等待,這一等等了十五年,甚至連結局都設想了好幾種。

然而這一天什麼也沒有發生,不,隻能說是巫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而這天下,七國的爭奪則是越發的白熱化了。

又等了半年,仍不見天道有何啟示,傅慧突然迷茫了,心空了,失去了存在的目標。

她決定離開族人,到處走走,好好看看這方她生活了兩世的世界。

然而半個月後,消息傳來,傅慧才知道前世的祭獻算什麼,與眼前的這一幕幕相比那真是太小兒科了。

十三叔和三百五十六位族兄,於戰前被萬箭穿心而死。

隨之晉國破,阿爸和眾族老被另六國合力打入死牢,一刀刀被片成薄片,用冰鎮著送到巫山腳下,支起大鍋做成了涮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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