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君慕這次算是心病,來的急不算凶險但好的也慢。這些天,朝中各項事務皆由左右丞相同六部共同處理。
齊君慕即位後,老左相蘇默便以年邁為由上折子告老還鄉,他準許了,如今他舅舅林蕭官拜左相。
沈念的折子是林蕭站在榻前念給他聽的,折子上很多事林蕭這些朝中重臣都可以商量著處理。但沈念不同,他的折子在朝中引起很大爭議,林蕭便呈上來讓齊君慕拿主意。
沈念的折子從北境送到京城用了將近四天,若是以往派專人快馬加鞭兩天也就到了,送折子的人說北境下了大雪,行走不便所以耽擱了時間。
沈念在折子上請求在北境為父守靈七日後扶棺歸京。同時他對皇帝表示了感謝,表明沈奕臨死前沒有缺憾。
換句話就是說,沈奕臨死前見到了皇帝讓他回京的聖旨,沈念感恩。
朝臣爭論的重點有兩個,一沈念上的折子對皇帝有逼迫之意,折子送到京城有這麼幾天,皇帝不想同意也得同意。
二來景帝對沈奕不喜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景帝還曾說過沈奕活著身死都不得歸京。現在齊君慕執意讓沈奕回京,對沈家已是天大的恩情。
這沈奕立下過大功勞,這身後事身後名當如何處理。
齊君慕心裡清楚,朝堂上站著的都是老狐狸,想看他第一件大事如何處理,從而琢磨他的心思。
他上輩子剛坐上皇帝之位時,也是心驚膽戰的,生怕北境戰事影響到自己不穩的帝位。他第三次下旨北境時還是駁回了沈念的請求,斷了沈奕的念想。
他當時就想著等他屁股下的椅子坐穩了再把沈奕召回京城,誰知道沈奕傷勢過重沒過多久就去了。這輩子他醒來算算日子,第三道聖旨已經發出了,他命人快馬把聖旨追回來,又重新下了一份連夜送去北境,也是真心想著沈奕死前能看到,可讓他瞑目。
齊君慕這麼做自然是有原因的,他想要做個逍遙自在的昏君,身邊也是要有人可用的。如他父皇做事手段暴虐,可身邊忠心耿耿的臣子還是有的。
掌管天下兵權和銀子的也是景帝的人,他想做什麼,身後都有兵馬和銀子撐著。
齊君慕也需要培養屬於自己的勢力,之所以挑中沈念,除了他在北境的聲望,更多的是這人做事很膽大狂妄。
這世上各種框框條條他都敢打破,他回京後頂撞氣暈過自己的母親,還打斷過弟弟沈清的腿。
最後沈念被人揭發檢舉,說他在北境做過一件非常喪心病狂的事。
沈奕死在北境,屍骨本該按照旨意留葬在,沈念倒好,隻把沈奕的衣冠埋下,人卻燒成灰帶回京城。妥妥的抗旨不說,身為人子卻把父親挫骨揚灰,這簡直是天大的不孝。
當時朝堂眾人拿這事攻擊過沈念,把他說成是十惡不赦之輩。對這些指控,沈念自然是不認的,他咬口認定是有人想要陷害。
為此,還有人上折請求齊君慕派人前去北境查證此事。
查證,就要挖墳掘墓,以證明北境沈奕的墳墓沒有屍體隻有衣冠。
齊君慕當時雖一心想要從沈念手中收回北境軍,隻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他到底沒讓人掘沈奕的墳墓,也直接開口斷了有些朝臣想要沈念死的念想,算是維護了沈念一次。
沈念後來主動上交兵權爵位和弟弟分家,一人一馬離開了京城。後來有人說在江南的溫柔軟香裡看到過他,有人說他在北境護佑邊疆,最後戰死沙場。
那之後還有很多人為沈念到底有沒有把沈奕燒成灰而爭論不休。總之沈念在京城出現的時日不算長,在齊君慕死之前京城到處還都有他的傳說。
上輩子,世人對沈念的評價褒貶不一,但現在齊君慕覺得這個人還是挺有趣的。他相信,沈念暫時會是個很好的合作者。
他也需要一個這樣的人在跟前成刀刃。
他們的處境有點相似,麵前都有荊棘要斬斷,前麵的的路上都有危險。
“皇上?”林蕭帶有詢問的聲音傳來,齊君慕從往事中回過神。他捏著沈念的折子有一會兒了,在外人眼中自然是對此事難以抉擇。
齊君慕把折子放在榻前的小檀木桌上用修長的手指在上麵點了點,道:“舅舅覺得這事當如何處置的好?”
林蕭躬身恭敬誠實:“臣想著皇上若是沒有給沈家恩典那也就罷了,現在既然已經給了,這點小事倒不如準了。”
林蕭這麼說也是有原因的,當初就是他建議皇帝讓沈奕閉關不出暫時不要輕舉妄動,最大範圍內保證了皇帝的利益。
現在皇帝對沈念另眼相看,他自然喲啊順著皇帝往另眼相看那裡使勁兒。
當然,現在關鍵是不準也沒辦法,沈念打死在北境守靈七日他們也無可奈何。齊君慕若是真的強行不準,反倒顯得太過不近人情,容易寒了北境將士的心。
倒不如順勢而為,沈念得了皇恩,皇上麵上也好看。
齊君慕可有可無的嗯了聲表示同意,他身體還有些不舒服,人顯得有些懶散。
公事談完,林蕭臉上的肅穆之情漸消,變得溫和起來,他眼睛含笑道:“皇上,天已變寒,您當多注意身體才是,這生病的滋味可不好受。”
齊君慕抬眸朝林蕭笑了下,眉眼微彎,淺笑吹淡了臉上的冷意,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溫情,他說:“舅舅你也一樣。”
林蕭心下有些感歎,他是看著齊君慕長大的,景帝高高在上,太後嚴格,在年輕帝王心裡,他這個舅舅分量很重,是臣是舅舅,有時甚至取代了景帝父親的位置。
也因此,有些話林蕭可以說可以問。
林蕭心裡怎麼想的,也問出了聲,他道:“沈將軍的事,皇上怎麼突然改了主意?”
齊君慕臉上表情隨意,他道:“北境打了勝仗,沈奕受重傷心裡就這麼點念想,成全了他也就是了。再者說,父皇當初也就是醉酒之言,沒有白紙黑字哪裡能當得了真。”
林蕭點頭稱讚道:“這樣一來,沈念必當感念皇上恩典,日後必能為皇上所用。”說著這話,他忍不住腦補了一圈皇帝這麼做的心計和緣由,給皇上在心裡安插了個明事理的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