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郎帶著親隨軍披甲人進入冶煉坊, 正好遇到司馬府的人又來查銅器。
朝廷鑄造銅器,那都是用從銅礦裡冶煉出來的大塊銅鑄造銅器。像裴三郎這樣拿銅錢鑄器具, 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就因大量毀壞朝廷銅錢而下獄了。
裴三郎替天子造馬鞍,要用到銅,朝廷卻沒有對外售銅的先例, 不會賣給他。他另想法子, 開冶銅作坊, 用銅錢鑄器具, 上奏天子得到禦批特許。
司馬府眼下管不著裴三郎拿銅錢鑄器的事情上,但是裴三郎已經造了三個鑄器爐了,現在又開始造第四個。幾個爐子日夜不停地鑄東西,銅錢是成車地拉進來, 自然需要嚴防, 唯恐他們鑄著鑄著就變成了鑄銅製兵器。如今京中有人叛亂,搜出大量兵甲, 司馬府再小心都不為過。
最主要的就是裴三郎的膽子是真的大, 他仗著自己是貴族公子可以使用銅器的便利, 經常用冶煉坊造些旁人見都沒見過的物什,他不僅在自家府上後院造,在冶煉作坊也沒少折騰。
他經常想一出是一出,看到作坊挖水溝, 說:“你們這樣不行呀, 太慢了。去鑄把鏟子, 挖完水溝再把銅鏟鑄回去。”說什麼是磨刀不誤砍柴工。
銅鏟沒刃,又確實是拿來鏟土的,說它是兵器吧,殺傷力還不如石錘,模棱兩可之間,這要是在其他人那裡,當然是不許了。司馬當初卻提了嘴,“隻要不是確實違製,就都隨他去。”
確實違製才管,朝廷法典隻規定貴族以下不能私鑄銅製兵器,侯府、各城的太衛府、太庶府不能超過規定限額的銅製兵器,沒有規定不能使用和鑄造銅壺、銅鍋、銅鏟這類銅製器具。如果要查這些,不要說貴族府上,就連士族和略有家資的豪商都得被查抄了。
管銅的銅監司司掌姓黃,庶子出身,兢兢業業地乾到了司馬府銅監司的位置上,管著天下的銅。沒爵位傍身,底氣總是有些不足的,他對裴三郎不敢有半點輕鬆大意。
他怕裴三郎收買手下的人,指派人手時都是讓手下的人輪流過來,自己還不時親至查看。這次又遇到裴三郎在親隨軍披甲人的護衛下進入冶煉作坊。
七八歲大點的孩子,通身的氣派,滿身綾羅玉飾。彆家的總角小兒,頭頂紮的是布繩,家世好些的用的絲綢帶子,到他這裡,頭上的兩個總角是銅鑄的束發冠,一邊串一根銅簪子。
親隨軍中已經傳開了,他那簪子裡麵藏有鋒利的銅針。
看他腰上纏的是玉腰帶是吧,那一排玉飾下麵是條皮帶,裡麵還有暗層的,藏有金片。他親眼看見裴三郎讓冶煉坊的的工匠給鑄成金片放進去的,這小子還隨手抓了把塞給他,說什麼見者有份。
裴三郎笑眯眯地上前躬身作揖行了一禮,“三郎見過黃司掌。”
一通寒暄,裴三郎便請他們往裡去。
跟著裴三郎來的親隨軍甲兵留在院子裡,百夫長帶著幾個人跟在裴三郎和黃司掌後麵。
裴三郎對黃司掌說:“我有好東西,等我鑄出來,分你一把。”
黃司掌皮笑肉不笑地問:“何物?”
裴三郎“咻”地一下子把腰上彆著的木頭匕首拿出來,說:“匕首!”他說著就向黃司掌介紹,說:“這匕首是去林子裡打獵宿營時用的。這一麵是刃,這一麵是鋸子,可以用來鋸那些不好割斷的藤蔓和繩子。這中間這條凹槽是血槽,放血的。不過,我還沒打過獵,等造出來,我先學著殺雞。”
黃司掌接過裴三郎手裡的匕首,說:“兵械。”
裴三郎說:“食具。”
黃司掌:“……”攏共才半尺多長點,裝杆的地方都沒有,確實更像食具。
他把匕首還給裴三郎。
裴三郎把作坊的管事叫來,將木匕首給管事,讓照著做把銅的出來。
冶煉坊管事雙手接過,應下。
裴三郎又從懷裡拿出塊絹布,說:“還有鍋。”戶外鍋!
他指著絹布上的圖和尺寸,說:“直徑五寸,深三寸,鍋底要平底的。這個是折疊式握把,既可以用來端鍋,還可以把它掛在腰上或者是身後的背囊上。鍋和鍋蓋的邊緣要鑄扣環,把蓋子牢牢地扣在鍋上,已免奔跑的時候鍋蓋掉了。”他又指向旁邊的折疊式勺子圖樣,說:“這是勺子,可以折起來放進鍋裡。”
黃司掌震驚問裴三郎:“如此小的鍋?”小兒玩具吧。
裴三郎說:“野外,一個人煮食物的,端著鍋吃。”
黃司掌:“……”野外通常吃乾糧或烤食,長途行軍會帶煮具,用煮十個人以上飯食的大甕。這可真是總角小兒銅錢多沒地方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