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向來講求以律令治國。
這次羽九玄不經刑部和監察院,直接派武部舉起屠刀,將涉案之人全部滿門儘滅,讓朝臣們非常意外和膽寒。
即使是在承泰天子時,那也是經過審叛,主犯及其親信、直係親屬伏誅,其餘的或罰為苦奴,若派去金礦做罪奴,多少還留有一線生機。在羽九玄這裡,她出手之迅速,下手之果決,真是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連半點轉圜的餘地都沒給人留。
不少人悄悄地去看監察院左右監察和刑部尚書的臉色,三人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他們又朝三公看去,眼神示意:幾位不說幾句?
太師、太傅、太保三公都默然不語,暗自瞠目。這位王世女實在令他們刮目相看。
羽九玄坐在朝堂上,見滿殿朝臣都似被鋸了嘴,鴉雀無聲,於說率先打破了安靜,說:“官驛行刺案,二王子屋子裡的人,無一生還。鸞駕送回王府的,確實是一具屍體。”
三公都哆嗦了下,抬起頭看向羽九玄。
朝臣們大氣都不敢喘。
羽九玄繼續說:“死的不是我弟弟羽焦明,隻是替身。此為引蛇出洞之計,為的就是將各路公侯們派過來的奸細一網打儘。”她頓了下,扭頭看向監察院的左右二位監察和刑部尚書,說:“如果是謀逆案,自當交由監察院和刑部審查抓捕判決,可這次是各路起兵的公侯們派奸細潛入南疆行刀兵之事,那些奸細在朝中經營十餘載,官至尚書、羽翎軍中郎將等高官要職,先大舉圍攻官驛刺殺二王子,再興兵攻打王府。這是南疆王府跟他們的生死較量,是刀兵之爭,那行事自然是照戰場上的打法辦。”
左監察、右監察、刑部尚書的顏麵被羽九玄糊過去,當即拱手行禮,送上幾句誇讚,一起順著台階下來了。
羽九玄快刀斬亂麻是斬痛快了,後續的事確是要處理的。那麼多的涉案之人被誅,屍體要怎麼處理?她學她爹的,為了避免瘟疫,燒了。
武部大興刀兵,羽九玄不想搞得風聲鶴唳,得安撫。
朝廷出公文貼告示,告訴鸞城百姓那是朝廷在清除行刺二王子和舉兵攻打南疆王府的奸細,是為了保南疆和百姓太平,又懸賞捉拿奸細,誰要是抓到奸細扭頭到朝廷衙門,官府有重賞。吏部尚書等人被清理了,朝堂上的空缺需要人填補,有不少人乾撿個大便宜,又高升了。
吏部那麼多奸細,經由吏部安排的人,也得由監察院和刑部聯手清查,又是一通大換血。
羽九玄和朝廷上下為這些事忙碌。她還得盯著建太學、編書等事情。
她去編書的書館巡查的時候,發現一個頭發胡子全白了的老頭有點鬼祟,她果斷地叫人拿下老頭,然後發現他竟然是在寫她,在她出生的時候就開始寫了,很多她剛出生那時候她不知道的事,書上都有。
太禮見狀,趕緊過來,告訴羽九玄,這人是承泰天子時的史官,當年在京城時宮中的很多事情就是他在記載。王府比不過皇宮,沒有安置史官的地方,反正都是編書,他也愛到書館,就讓他留在了書館。不過因為他寫的東西涉及天家之事,跟其他編書的還是有區彆對待,至少他寫的東西是不能隨便讓人看的,也不能輕易外傳的。
羽九玄不在這個不能隨便看的行例。她翻到那人寫她帶著弟弟鑽大殿架空層,被她娘打得姐弟倆抱頭痛哭。她側目,示意他:你這寫的是什麼?
老頭子的態度極為恭謹,說:“史官得據實以載。”態度就是不改。
羽九玄覷他一眼,問:“你還寫過些什麼?”這老頭的年紀看起來比她奶奶還大,肯定寫過很多東西。
老頭子頓時精神一振,腳下生風地回到屋子裡,讓貼身仆人把他鎖得嚴嚴實實的箱子抬出來,取出鑰匙開了銅鎖,把自己所著的書籍搬到羽九玄麵前,內心有點小激動:他寫的東西終於有極大的希望流傳後世了。
他少年時入宮,在大鳳朝皇宮裡數十載,記載的東西也多。他從承泰天子怎麼嶄露頭角被召回京,一直寫到現在羽九玄監國。承泰天子、羽飛鳳都已經蓋棺論定,他們的史書也已經編著完成印刷成冊。羽青鸞、裴曦的,在京城就封前的也已經成書印成冊,後麵的還在寫。羽九玄也有單獨著書的待遇。
羽九玄略微翻看過後,發現裡麵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且記載得很詳細,把這些書打包拿回去慢慢看。
這老頭子還夾帶私貨,在寫史記的時候,還夾雜他的生平進去。例如,青鸞長公主與羽飛鳳反目後,特彆授意他把羽飛鳳的所有事都記載下來。他見飛鳳太子行事諸多荒唐,為了怕所寫的東西被飛鳳太子發現,特意寫了兩套書,一套真實記載,一套拿去唬弄飛鳳太子。承泰天子病逝,史官記載完承泰天子葬入天子陵的事情後,帶著他所寫的史書連夜跑了。天下大亂,戰火四起,他帶著家人幾經輾轉來到南疆,進入書館,繼續著書立傳。
羽九玄白天忙著處理各種政務,晚上點燈熬油翻看史官記載。
她那幾個庶出叔叔隻有零星幾筆,夾雜在她娘和皇爺爺的記載中。關於她的嫡親舅舅羽飛鳳的記載極為詳細,但所記載的隻是一顆棋子成為棄子的短暫人生。她娘親從來沒有否認過姐弟相爭,可事實上羽飛鳳於連當她娘親對手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