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第255章(2 / 2)

陳緯離得最近,是最早見到天子詔書的。

羽翎軍把詔書貼到城門口不久,他就知道了,當即令人把詔書揭下來,送到他這裡。不過,消息傳得飛快,滿城傳得沸沸揚揚。

詔書上那天子大印刺得他眼睛疼。

南疆王手裡的天子大印,有時候抵得過天下百萬雄師。

她是承泰天子唯一在世的嫡出子嗣,是天下眾多公侯們不願承認卻不得不認的天家正統血脈。她的父母、三個哥哥都葬在天子陵中,她的陵按照太長公主的規格,就修在承泰天子陵側。

莫說沒有天子,即使有天子,她要代天子攝政也是可行的。不說旁的,去問問那幾位庶皇子,願不願意坐在天子大位上讓她攝政。有一個算一個,做夢都想!

她下天子詔書說他們謀反,他們……真就被定了謀反之罪,麾下的披甲人莫說上戰場拚命,隻怕……立時就得棄甲而逃。

陳緯還在想著披甲人逃走的事,便見他的夫人帶著披甲人進來了,把他圍了。

現任陳武侯夫人給了她的丈夫兩個選擇,第一個,夫妻好聚好散,合離。第二個,她現在喪夫,拿丈夫人頭去投城。

她問陳緯:“事情緊急,還請莫要猶豫,即刻做出選擇。”

陳緯說:“兩個嫡子怎麼辦?我死了,南疆王就會放過他們嗎?”

現任陳武侯夫人笑了,說:“現在想到兩個孩子了?你死在我手裡,對孩子們更好。”陳緯死在她手裡,與孩子有殺父之仇的是她,便不再是南疆王。她再打廢孩子一條腿,送到南疆王那裡。南疆王和曦公看在兩個孩子的爺爺和二叔的份上,總能給他們留條命。

陳緯頓時明白,他的夫人為了保下兩個孩子,都得要他死。他閉上眼睛,說道:“如此,動手吧。”

現任陳武侯夫人見狀,忽地心生不忍,卻容不得她顧念夫妻情分。她伸手去拔劍,陳緯倏地睜開眼,比她更快地拔劍出鞘,舉劍便朝她刺去。

一旁的披甲人的反應比陳緯還快,及時擋下陳緯的這一劍。

現任陳武侯夫人身後的披甲人一擁而上,迅速拿下陳緯。

陳武侯夫人一劍刺穿他的胸膛,又再拔劍。

鮮血染紅了陳緯的衣服,他低頭看看胸口,又看向前後腳匆匆趕進來的兩個嫡子,閉上了眼。

兩個孩子進門便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呆滯在原地。

嫡長子年滿十三歲,已經跟著學習處理封地的事務,知曉戰事。他看看自己的母親,又跑到父親跟前,抱起已經氣絕身亡的父親,喊:“還沒到破城的時候!南疆王下那詔書,就是想讓我們自相殘殺。”

陳武侯夫人問:“你覺得你父親的才能比起你爺爺如何?”

嫡長子啞然,隨即說:“爺爺老了。”

陳武侯夫人俯身,從陳緯的懷裡摸出他的武侯大印,告訴嫡長子,說:“你可以接下你父親的印,接下陳武侯府,接下鬱城,也可以跟我一起,提著你父親的人頭,開城門,投降。往後,做一個殘廢,過普普通通的一生。”

嫡長子抬起頭看向他娘,一字一句地說:“我寧死!”

陳武侯夫人問:“你問過其他人願意跟著你一起背上造反的名聲跟南疆王死戰到底嗎?”

嫡長子說:“哪怕隻有我一人,我也不降!”他把陳緯的武侯印揣在懷裡,把自己的父親護在懷中,說:“要拿我爹的人頭投降,你先砍了我的人頭。”

老二聞言,立即跪下,抱著他娘的大腿,喊:“娘,彆殺哥哥。”

陳武侯夫人抿緊嘴,看著兩個兒子,眼裡有水光盈動,卻又讓她逼了回去。她問嫡次子,“你想跟娘走,還是想跟哥哥留下?”

老二看看他哥,又看看他爹的屍體,再看看娘,說:“我……想留在家裡哪也不去。”

嫡長子扭頭看向他,說:“你又沒爵可襲,留下來做什麼!這是我家,現在我是陳武侯,這家沒你的地方。”

老二懵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哥。

嫡長子問他:“你想留下來跟我爭爵位嗎?”

老二呆滯半天,胸口劇烈起伏,年幼的他想不明白怎麼家裡突然什麼都變了,哇地一聲哭出來,起身就往外跑,又被披甲人一把撈住。

陳武侯夫人深深地看了眼嫡長子,說:“我們走。”帶著披甲人和老二往外走,她走到正堂門口,又回頭看向嫡長子,母子倆四目相對。

嫡長子說:“我知道你想我們活。我是世子,與鬱城共存亡。”他站起身,說:“給爹留個全屍,彆……彆讓曦公把他燒了。”他起身,跌跌撞撞地坐在了他爹的位置上。

陳武侯夫人朝身後的披甲人微微點頭。

披甲人拆了門板,抬上陳緯的屍體,帶著二公子,跟著夫人出城。

傍晚時分,羽青鸞和裴曦還在王帳中吃晚飯,便聽到人稟報,陳武侯夫人帶著陳緯的屍體和嫡次子來了。

他倆吃完飯,就見一位做侯爵夫人穿戴的女人進來,身後的隨從用門板抬著陳緯的屍體,用椅子抬著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

那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手被捆在椅子上,看得極為淒慘。

羽青鸞和裴曦麵麵相覷。

裴曦聽說陳武侯夫人把老公殺了,把嫡次子的腿打斷來投降,表情變成了“臥槽”,趕緊起身過去,然後發現那孩子的一條腿真的骨折了。

羽青鸞看了眼裴曦,扭頭吩咐身旁的女官,“讓醫官給他治傷,再送去陳瓊那裡。”

孩子送到他爺爺那裡,算是保下來了。陳武侯夫人向羽青鸞和裴曦重重地叩了個響頭。

羽青鸞派人帶陳武侯夫人下去休息,順便看守起來。她跟他交過鋒,但從來沒有見到過,並不認識人。她讓裴曦來認人,裴曦跟他也不熟,多年沒見,長不知道陳緯長什麼樣,於是把陳緯的親弟弟陳綱叫來認人,確定是他過後,羽青鸞當即召集軍中將領議事,連夜奇襲鬱城。

如今這種情況下,陳緯死了,即使她夫人有謀算,十三歲的世子,又沒有天縱之姿,幾乎已無抗衡之力。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早點把鬱城拿下,早點安心。

陳武侯府的封地富庶,武侯府出事,是極易生出彆的變故,不說旁的,趁火打劫的人從來不缺,很可能城裡會亂起來。

羽青鸞和裴曦都有早點結束動蕩讓民生得以休養生息的心。

陳緯的嫡長子也沒能成功地與鬱城共存亡。

他連遭劇變,大半夜的正躲在被窩裡蒙頭大哭,房門突然被揣開,之兵他便滿臉鼻涕眼淚兼滿頭大汗地被捆起來,帶到正堂。

領兵負責拿下陳武侯府的玄甲軍將領,原本想見識下有誌氣留下與鬱城共存亡的英雄少年,結果……沒見過比這更淒慘狼狽的。

這還與鬱城共存亡,還不如跟著娘和弟弟走呢。

陳綱終歸有點不忍心,帶著人進來看看,待見到大侄子的樣子,當場僵在原地,頓了半天,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把他揪到外麵,讓人打水,把他按在麵盆裡洗了臉,再扔給同袍,默默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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