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也沒想到老狐狸的芯子沒爛透,他不想耽擱她,居然主動退出了。
他看得透,她之前在他麵前也從未掩飾過本性,現在裝什麼可憐裝什麼深情都沒用。他知道她不愛他。
倪胭想了想,說:“遠山,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五爺點頭,看向她。
“我有一隻蚌殼兒,躺在蚌殼兒裡睡覺才舒服、安穩。如果是短時間離開我的殼兒還好,但是時間長了我會寢不能寐,完全睡不好。”
五爺皺起眉。
“我已經離開我的殼兒有一段時間了,最近又開始睡不好。也許隻有抓個人抱著睡才能睡好。”倪胭將手覆在他的手上,“沙發、化妝間、車裡,你做完就走從來都沒抱著我睡一次!”
倪胭細長的眉擰起來,眼中帶著十足的埋怨:“分手前抱著我睡一次?”
五爺千想萬想也沒想到她居然提出這個。他看著倪胭半晌,啞然失笑點頭。
倪胭親自下廚,不過因為五爺現在胃還不舒服,很多東西吃不了,她也隻是煮了粥。
五爺不是多話的人,倪胭在他身邊的時候也大多數時候是安靜的。兩個人吃過飯,五爺收拾著碗筷去洗碗。等他重新回到臥室,倪胭已經脫了鞋子盤腿坐在床上,無聊地翻看著報紙。
“我本來想洗澡,但是那個油汀不太會用。”倪胭轉過頭望向五爺。
五爺把熱水給她弄好,她洗了澡出來隻用一條白浴巾裹著,她爬上床挨著五爺坐著,繼續去看洗澡前才看了一半的新聞。
五爺靠在床頭,一直注視著她。
她把所有報紙看完,天色還沒黑下來。她伸手扯了扯五爺的袖子,無聊地眨巴著眼睛:“沒事情做了。”
五爺與她對視良久,伸手一拉,將她拉到懷裡。倪胭立刻勾住他的脖子,將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撒嬌:“要抱著。”
“嗯。”五爺將手搭在她的背上輕輕拍著,像哄嬰孩入睡一般。
以前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向來簡單粗暴地脫掉衣服進行最原始的交流。但是今天沒有。倪胭一直很乖地偎在他懷裡,由他哄著入睡。
倪胭蜷縮在五爺懷裡睡著了。
五爺卻毫無睡意。他望著懷裡的女人,心中憾然。如果他不是比她大了近二十歲,如果他不是蕭城五爺而是曾經的封遠山,他一定不會放手。
倪胭在五爺這裡住了一夜。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地起床,她是被香氣勾醒的。她睜開眼睛看向自己的掌心。在昨天晚上她睡著的時候,五爺的第六顆星徹底亮了起來。
倪胭發了一會兒呆,起身下床。
雖然五爺現在很多東西不能吃,但是他還是給倪胭做了一頓很豐盛的早飯。
“醒了?乾淨衣服給你放在浴室。”
倪胭“哦”了一聲,揉著頭發去梳洗,然後換上五爺給她準備好的新旗袍。她對著鏡子慢悠悠地轉了一圈。
五爺給她挑的旗袍越來越靠近她的喜好了。就連給她買的高跟鞋也是完全合腳。
倪胭回到客廳和五爺一起吃早飯。五爺隻是喝了半碗白粥,倪胭倒是將小菜吃了個遍,甚至吃的有點撐。明明是最尋常不過的家常菜,經過五爺的手,就變得格外好吃。
倪胭拿起自己的包,該走了。她站在門口,回頭望著五爺。
“以後還能見到你嗎?你還會常去大都會給我捧場嗎?”倪胭問。
五爺想了一下,才說:“有時間會去。”
倪胭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踩著高跟鞋朝五爺走過去,她五官有點擰巴:“怎麼辦,我有點舍不得。”
五爺彆開眼,隨意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倪胭走過去輕輕抱住他:“遠山,多保重。”
五爺垂在身側的手抬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帶著寵溺的語氣輕哄:“保護好自己。”
“那如果我被人欺負了,你還會幫我嗎?”倪胭可憐巴巴地望著他的眼睛。
五爺默了默,才道:“你不會讓彆人欺負,想要幫你給你撐腰的人也很多,不必找我。”
倪胭歎了口氣,略失望地說:“那如果我要是遇到天大的困難,沒有人能幫我呢?”
她沒等五爺回答,揮了揮手。
“算了。”她轉身往外走,賭氣一樣把樓梯踩得噠噠響。
白石頭:“恕在下眼拙看不懂珍珠娘意欲何為。難道你放棄攻略五爺?”
倪胭冷笑:“都六顆星了,現在放棄?我在他身上浪費的時間你賠嗎?”
“那你……”
倪胭不耐煩地說:“你這塊石頭也是沒心的吧?感情的事情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白石頭:……行,我消失。
從五爺的住處離開,倪胭又開始有了另外一件煩心事。她昨天晚上留在五爺這裡,回去怎麼和聶今交代?
倪胭想得不錯,聶今找她都快找瘋了。
倪胭還沒回兆熙公館就知道了。因為她剛走到熱鬨的大街上,就看見好多當兵的。那些當兵的看見她,立刻把她“請”回了兆熙公館。
“你去了哪裡?”聶今沉著臉,整個大廳的氣氛都異常壓抑。
一旁的何麗平縱使關心,也沒敢貿然上前。
倪胭漫不經心地說:“去玩了。”
聶今猛地一拍桌子,嚇得一旁的何麗平和俞梅香身子跟著一抖。何麗平立刻說:“雁音,你怎麼能徹夜不歸啊!真是讓我們擔心死了!”
倪胭真的沒什麼耐心替原主演孝順女兒,她昨天決定留在五爺那裡的時候想到了聶今會發怒,但是完全忘掉了原主媽會擔心。
“就是和同學出去玩,玩得晚了住在她家裡。”倪胭隨口敷衍著。不說她這話真實度如何,單說她的語氣也讓人十分不信服。
俞梅香忽然開口:“女同學還是男同學?”
聶今抬眼看了俞梅香一眼。
何麗平詫異地回頭瞪她:“你在這裡胡說八道什麼!”
這裡不僅有自家人,還有一些聶今的手下。何麗平在心裡埋怨俞梅香說話不講究,不顧慮妹妹的名聲。
“跟我上樓。”聶今轉身往樓上走。
倪胭剛抬腳,何麗平抓住她的手腕,擔憂地說:“好好跟大帥說話,不要惹他生氣。”
“知道了。”倪胭敷衍一句,跟著聶今上樓。
書房的門關上,聶今轉過身冷冷地盯著倪胭的臉,目光冷得像刀子恨不得將她淩遲。
他一步步朝倪胭走過去,在她身前一步遠的位置停下來,冷聲再次質問:“你去了哪裡?”
“你就當我和男同學出去玩了吧。”倪胭沒心沒肺地說。
“你!”聶今咬著牙齒,兩腮的肌肉緊繃。
倪胭抬起眼睛來望著他,問:“你為什麼要生氣?”
“你徹夜不歸還不讓我生氣?”聶今語氣更重。
倪胭向後小小地退了一步,小聲說:“我以為你不會在意的,甚至我不回來你也不會發現。”
“怎麼可能!”
“可是為什麼呢?”倪胭抬起頭,執拗地望著聶今的眼睛,“為什麼在意我擔心我?”
“因為我喜歡上了你,想讓你做我的女人,可以了嗎?”聶今盯著倪胭的眼睛,本是一句告白的情話卻被他說得咬牙切齒。
倪胭望著他慢慢彎起眼睛,然後驚喜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開心地在原地轉起圈來。
聶今見她這樣舉動,臉色難看到詭異。
“俞雁音!”
“到!”倪胭立刻轉過身來,朝他嚴肅打了個軍禮。
聶今薄唇緊抿,板著臉。
倪胭故意嚴肅不笑,可沒過多久,她狹長的眼中眼波流轉,悄悄去看聶今的表情,在對上他的視線時,慢吞吞地翹起嘴角,甜軟開口:“你終於說出來了……”
聶今望著她開心的樣子,心裡揪了一夜的擔憂慢慢退去。難道她就是為了逼他親口說出來,所以故意一夜沒回來考驗他?
“真是任性。”聶今蓋棺定論,“以後不許再這麼胡鬨。”
倪胭才不聽他說教,隻用一雙無辜的眼睛望著他,可憐巴巴地說:“大帥,你能再說一遍嗎?我怕剛剛聽錯了……”
聶今臉色變了又變,猛地轉過身去,冷聲說:“不能!”
他等了半天沒等到倪胭的回應,他詫異地回過身去,看見倪胭沮喪地低著頭瞅著自己的腳尖。
他最怕她露出這樣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憐樣。
聶今在心裡掙紮了一下,又朝倪胭邁過去一步,稍微把語氣放柔了那麼一丁點:“俞雁音,你是否願意做我聶今的女人?”
倪胭背著手,微微抬著小下巴,帶著點小驕傲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後才用眼角的餘光瞟向聶今,用散漫的語氣說:“喏,我得考慮考慮。”
“準許你考慮十秒鐘。”聶今抬起手腕,計時。
倪胭笑著去拍他:“沒有你這樣的!”
“時間到。”聶今抓住倪胭的手腕,輕易將她拉到懷裡,牢牢禁錮。大概是因為他還不太會抱女人,力度掌握得不夠好,讓倪胭覺得他硬邦邦的胸膛實在是不太舒服。
倪胭想抬頭去看他,聶今卻忽然壓著她的頭,把她的臉摁進了懷裡。
他不能讓她抬頭看見他泛紅的耳輪。
書房外,俞梅香低著頭,嘴角慢慢勾出一道悲哀的冷笑。她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悄聲往樓下走去。
為什麼?
為什麼所有人都對妹妹這麼好?她們明明是雙生子長得一模一樣,妹妹的美貌她都有,憑什麼妹妹就可以被所有人喜歡,而她隻能成為一個笑話?
俞梅香忽然想到在大都會那一日,五爺警告的話。心理作用下,她的腹部又開始隱隱作痛。那個男人實在太可怕了,完全不懂憐香惜玉。俞梅香現在想來,也是一陣陣後怕。
就連聶帥也被妹妹三言兩語哄住了。
多可笑啊?
妹妹能騙得過彆人,可騙不過她。和同學去玩?誰知道是和哪個野男人出去睡了。反正她現在是舞廳裡的歌女。舞廳是什麼地方,歌女又是什麼身份?不就是賣的嗎?先賣給五爺找個靠山,然後哪個客人出錢多就跟哪個男人睡……
俞梅香腦子裡胡思亂想個不停。在她的想法裡,這個妹妹就是個惡毒、丟人的存在。
“梅香啊。”何麗平在樓下一樓大廳喊她,“我讓你去看看情況,你妹妹怎麼樣了啊?她沒有惹大帥生氣吧?”
何麗平眉頭緊皺,擔憂不已。
“大帥在訓人,具體說了什麼我沒聽見。”俞梅香低著頭,隨口敷衍。
“這樣啊……”何麗平點點頭,她歎了口氣,嘟囔了一句:“雁音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以前沒這麼不聽話啊……”
雁音!雁音!雁音!
所有人都隻在乎妹妹!不僅那些男人,就連母親都是這樣!
俞梅香眼睛裡有一團火。她背對著何麗平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將心裡的憤怒壓下去,克製著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說:“媽,因為妹妹的事我上午沒去學校。現在既然妹妹沒事了,那我上學去了。”
“好好好,路上小心。對了,到了學校記得給你妹妹請假。就說她生病了……”
俞梅香往外走的腳步一聲快過一聲,完全不想再聽母親的嘮叨聲。或者說,不想再從母親的口中聽見關於妹妹的事情。
到了學校,幾個同學關心她上午怎麼沒有來。俞梅香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彆人立刻又問她:“雁音呢?她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俞梅香臉上的笑有一瞬間的僵硬。
“她不舒服所以沒來,我上午在家裡照顧她,看她睡著了才來上學。”俞梅香柔聲解釋。
站在講台上的阮鈞皓放下手中的教案,急忙問:“雁音怎麼了?”
坐在後排的一個男生笑嘻嘻地吹了個口哨。
此時阮鈞皓可顧不得學生的打趣。他太擔心倪胭了,昨天晚上他去大都會一晚上都沒見到倪胭,今天她又沒來上學,他怎麼能不擔心?
“梅香?”見俞梅香發怔,阮鈞皓走過去再一次問,“雁音生病了嗎?”
“也沒有……”俞梅香皺眉,“我也不知道她昨晚怎麼了,你自己去看她吧。”
俞梅香故意把“昨晚”兩個字咬得很重。
這個時候上課的鈴聲響了起來,阮鈞皓也不好再問什麼,立刻走到講台上去上課。他決定下課之後去一趟兆熙公館看看倪胭。
大概是因為太過擔心倪胭,阮鈞皓的這一堂課幾次走神,講課的時候也全然沒有了平時的風趣幽默。
下了課,俞梅香不想再遇見彆人跟她打聽妹妹的事情。抱著一本書,一個人走到學校西北角的小花園。她坐在花壇上,望著天上飄動的雲,終於鬆了口氣。
柯明江遠遠看見俞梅香一個人走進平時比較僻靜的小花園,他推了推眼鏡,笑著走過去。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柯明江站在俞梅香身側,十分和善地問。
俞梅香慌忙擦去眼角的淚,站了起來,規矩地喊了一聲:“柯教授。”
柯明江微微訝然。
他很快將驚訝收起來,臉上掛著笑容,和和氣氣地說:“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有了什麼委屈可以跟老師說一說,老師幫你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