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星河不可思議地搖頭:“隻剩下最後一年了!”
“你闖進宮就為了質問孤這等小事?”姬明淵的臉色冷下去。
“小事?”姬星河幾乎是怪叫了一聲。
倪胭沒有再聽兄弟兩個的爭執,她走出躬清殿,沿著長長的甬道往青簷宮走去。
“白石頭,你這係統有答疑的功能嗎?”倪胭問。
“遇到了難題?”
倪胭停下來,回頭望向躬清殿的方向。她有些猶豫地開口:“我好像有些看不懂姬明淵。”
白石頭沉默了片刻,才說:“還記得雪無嗎?”
倪胭眼前晃過雪無乾淨的眼睛。
“記得。”
“姬明淵和雪無這兩個人表麵上完全不同,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點。”
倪胭心裡一動,已經隱約明白了白石頭的意思。她微微蹙眉,不是太確定地說:“雪無的佛,姬明淵的……天下?”
“對。人的心就那麼大,裝不了太多的東西。放棄吧,姬明淵的第七顆星你拿不到。”
倪胭自然是不信的:“雪無的第七顆星我不是也拿到了?”
“這不一樣,雪無的第七顆星不是你拿到的,是他大悟之後心中慈悲贈予你。更何況愛蒼生與愛一人,大愛與小愛皆為愛。”白石頭頓了頓,“你可以手段使儘拿到姬明淵的第五顆星和第六顆星,他五星時對你的好可能超過彆人七星時對你的好,但是他的第七顆星是不會亮的。第七顆星為癡狂,他畢生的癡狂都已經獻給了江山。”
倪胭眉心緊蹙。
即使白石頭說了這麼多,可是在倪胭的世界裡沒有失敗,更沒有放棄。
白石頭自然覺察出來了,他笑著歎了口氣,道:“一個任務而已,失敗了可以再換下一個。更何況這個世界四個攻略目標,你隻要拿到另外三個人的星圖也算是很不錯的成果。”
“不。”倪胭神情中帶著天生的傲慢,“就算任務失敗,我也要把姬明淵的七顆星拿到手。”
倪胭重新回到躬清殿,姬星河已經不在了,姬明淵端坐在長案後,肅容翻看奏折。姬明淵和姬星河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因為性格相差太大,反倒讓人忽略了他們相似的長相。初見時,倪胭覺得姬星河挑著桃花眼的樣子美得很,時間久了,她又覺得姬明淵肅容處理朝政的樣子更吸引人。
倪胭走到長案一端,挽起袖子,仔細研了墨。然後她走到姬明淵身側蹲下來,將手搭在姬明淵的腿上,微微仰著頭望他,說:“明淵,把我的鎧甲還給我。”
姬明淵批閱奏折的朱筆停下,轉過頭看向倪胭。
“你說過倘若有一日我明白那身戎裝真正的意義就會再把兵權交到我手裡。”倪胭彎起嘴角,“為你與為天下蒼生黎明百姓並不矛盾。如果合並諸國一統天下是你的誌向,那從今日起便也是我的理想。”
姬明淵心中微動。
“同樣的……”倪胭拉住姬明淵的手,將他的手捧在掌中,“江山和美人也並不矛盾。你的美人可以陪你上陣殺敵打天下,也可以為你……”
倪胭沒有再說下去,眉眼中帶著魅惑的笑意,讓她整個人溫柔成水。
姬明淵微微用力將她拉起來,倪胭順勢勾住他的脖子送上她的吻。
蘇公公急忙將殿門關上,關掉殿內的旖旎畫麵。
倪胭趴在姬明淵的懷裡想,這好像是姬明淵第一次與她歡好時沒有板著臉,終於有了幾分投入。
·
三個月後,姬國與蕭國正式開戰。
倪胭重新回到了軍中,姬明淵雖然給了她兵權,但是並沒有把所有兵權都給她。而一品上將軍的位子竟然給了姬星河。
這倒是姬星河這些年第一次帶兵。加之姬星河往昔給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吊了郎當的閒散王爺,此舉遭到了朝中文武百官的阻擾,然而姬明淵力排眾議一意孤行。
“付將軍,陛下怎麼想著突然把帥印給了漓王?”趙浪皺著眉,怎麼都想不通。
倪胭笑笑。
姬星河這人平時給彆人的印象可不太好,可是姬星河這人還是有些真本事的。這帥印,他拿得起。反倒是姬星河不羈的性子不想參與朝政亦或是軍中的事情。想來姬明淵能說動姬星河任職也費了不少心思。
倪胭望著遠處操練的兵,猜出了姬明淵是如何說動姬星河的。或許姬明淵跟本不用說什麼,隻是告訴姬星河倪胭出征會有危險,姬星河便將這帥印接了。
瞧,即使姬明淵心裡裝了倪胭,照樣利用。這天下人就沒有他不能利用的人。
這仗一打起來,時間過得倒也快。轉眼又是小半年。這半年裡,倪胭雖然一直在帶兵打仗,但是始終沒有對上蕭卻。而這一回,她終於對上了蕭卻。
兩軍對峙,蕭卻一身紅色盔甲騎著高頭大馬,遙遙望著對麵的倪胭。倪胭一身銀色戎裝,長發高束,將整個人的身形拉長,即使是這樣厚重的盔甲,也顯得她纖細瘦長。
“為了你的皇帝而戰?”蕭卻遙遙喊話。
倪胭舉起手中的長.槍,高呼:“為了身後百姓!”
蕭卻遠遠望了倪胭很久。
“駕!”他揮著馬鞭,獨身趕馬朝倪胭跑去。
倪胭將手中的長.槍扔給一旁的趙浪,也孤身趕馬迎上蕭卻。
風吹起黃沙,倪胭和蕭卻立在兩軍之間。蕭卻望著倪胭的眼睛,問:“怎麼沒等我去接你?”
倪胭啞然。她笑笑,彆開眼。
蕭卻仍舊死死盯著她,繼續說:“還是你已經成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姬明淵的真心?”
倪胭沒回答蕭卻的話。她回過頭來,目光坦蕩地望著蕭卻,道:“蕭將軍,我們現在是敵人了。”
她怎麼能這麼坦蕩?
蕭卻眼前浮現的卻是山洞中那一晚她的一顰一笑。不過她說他們現在是敵人。
敵人?那就敵人罷。
“付青簷,你贏不了我。”蕭卻道。
倪胭的笑容裡帶著些驕傲,她說:“倘若我孤身一人倒是願意輸給你賠罪。隻是如今我身後站了無數將士,將士之後還有國中百姓。我付青簷唯有一戰到底。”
“我不會手軟。”
“彼此彼此。”
四目相對,兩個人同時拉著馬韁調轉方向,朝著兩方兵馬而去。
接下來的日子,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然到底兵力懸殊,姬明淵又下了命令讓倪胭派身邊副將帶走一部分兵馬支援其他地方。倪胭這方逐漸後退,到退無可退之處隻能死守。
倪胭正在大帳中看著地圖,趙浪匆匆趕進來,他走到倪胭身側,望著攤開在桌麵上的地圖,皺著眉說:“付將軍,如今敵眾我寡,陛下旨意需再堅持二十日。可是我剛剛查看了糧草,堅持二十日實在是有些困難。莫非陛下還給將軍留了其他旨意。”
倪胭搖頭。
趙浪連連歎氣,說:“也不知道援軍什麼時候能到……”
雖軍情緊急,倪胭倒是沒有太多焦慮,平靜地說:“陛下說了二十日,那援兵二十日之內必然會到。”
“雖然陛下禦駕親征,可無涯山那邊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陛下當真能夠在二十日之內趕來支援……”趙浪滿麵愁容,低聲絮叨著。
倪胭認為姬明淵既然禦駕親征,無涯山的戰役便不成問題。可縱使他收了無涯山,如果他有了彆的更合適計劃,或者從一開始隻是欺騙說出的二十日也是極有可能。
誠信與成功擺在麵前,倪胭相信姬明淵會選擇成功。
不過姬明淵過不過來支援並不重要,倪胭現在擔憂的是另外一件事——
姬明淵的星圖停在四顆星沒動過。
姬星河因為姬明淵對她動了心,他的星圖停在五顆星後,不再和倪胭接觸。
蕭卻因為倪胭如今選擇站在姬明淵這一邊,顯然已經失望,再難接近。他的星圖也停留在四顆星。
溫持元的星圖最多,如今有六顆。但是如今不知他人在哪裡,無法繼續攻略。
現在猶如陷入了一個死局。
她已經在這個世界停留了太久,必須想一個辦法快速打破這個僵局。
倪胭輕歎了一聲。
聽見倪胭也歎了口氣,趙浪以為她也是憂慮援兵之事,忙說:“付將軍,您也覺得陛下二十日趕不回來對不對?”
“報——”士兵一路小跑趕來,“稟將軍,蕭國派了人過來。”
“想招降?”趙浪臉色冷了下來,“蕭國的哪位將軍過來了?”
“那人說是付將軍的故人,姓溫。”
來人是溫持元。
溫持元走入大帳,身後跟著一個蕭國的士兵。溫持元望著一身戎裝的倪胭,一步步朝她走過去。
“趙將軍,你先退下罷。”倪胭下令。
“可是!”
倪胭一個眼神看過去,趙浪把想要說的話咽了下去,轉身往外走。
倪胭上下打量了一遍溫持元,問:“身上的傷都好了?”
她語氣輕柔,彷如尋常的敘舊,沒有多少軍中的威嚴氣勢。一時間,溫持元有些恍惚,憶起青簷宮中的年歲。
“多謝娘娘,微臣都已經痊愈了。”
倪胭徑自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水,抿了一口,說:“蕭卻派你過來的?想讓我投降?”
“娘娘,姬明淵已經拿下了無涯山。可是他並沒有趕過來,而是繼續攻打北薔山。”
倪胭神態悠閒,沒有太多意外。
溫持元倒是有幾分焦急:“娘娘,您怎麼還不懂?姬明淵他隻是在利用你!他知道你和蕭卻的事情,他或許……是想利用你拖住蕭卻!”
倪胭喝著茶沒抬頭,懶懶地開口:“蕭將軍既然來了,又何必一直藏身在彆人身後呢?”
那跟著溫持元一並進來的侍衛正是易了容之後的蕭卻。
蕭卻朝倪胭走去,他停在倪胭麵前,低頭看她,說:“跟我走。”
“還是你快些走吧,我全當你今日沒有來過。若你再不走,我改了主意,可是會把你抓起來的。”倪胭慢悠悠說著,終於抬起眼睛看向蕭卻。她微微蹙眉,麵露些許嫌棄,“易容就易容唄,乾嘛弄得這麼醜……”
蕭卻俯下身來,捏住倪胭的肩膀:“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一副悠閒的樣子?離開姬明淵,跟我走!”
倪胭輕歎了一聲,有些無奈地望著蕭卻那雙即使易容也藏不住鋒芒的眼睛,說:“蕭將軍,這不是一個女人選擇和哪個男人好的事情。我是姬國人,姬國的將軍。”
蕭卻的身體一僵,他望著倪胭,握著她肩膀的手終於鬆開。
“可是姬國的皇帝利用你,拋下了你!”溫持元在一旁開口。
倪胭脫口而出:“這一身戎裝所代表的意義並不是皇權,而是身後手無寸鐵的黎民百姓。”
倪胭看向蕭卻,表情嚴肅,正色說:“立刻離開這裡,否則我隻能以姬國將軍的身份擒住你。”
蕭卻死死盯著倪胭的眼睛許久,終於看出來她的認真和決絕。他便知道她說的是真的。他點點頭,蒼然轉身。他走到大帳門口忍不住回頭望向倪胭,倪胭也一直在看著他,她眸中帶笑,銀色的鎧甲將她的笑染上了幾分皎麗,是彆處再也沒有的風華。
她是姬國的將軍、貴妃,而他是蕭國的帝王。她有她的堅持,他也有他的責任。今日他過來是為了最後的一絲不忍。既然她拒絕跟他走,他隻能為了肩上的責任,再不手軟。
蕭卻狠狠心,大步往外走。
“娘娘……”溫持元皺著眉,想勸,可又知道他勸不了倪胭。他朝著倪胭行了宮中的大禮,毅然跟上了蕭卻。
倪胭望著杯中茶,麵色平靜。
第二十天,趙浪點算過糧草,下令將糧食擠出來一些留給明日,雖然最近這二十天軍中將士每一天都吃不飽。
“不必了,今日將所有糧食用儘,無需留明日的量。”倪胭下令。
第二十天的傍晚,隱隱有雷聲轟鳴。趙浪耳朵貼在地上聽了好一會兒,立刻大喊:“不是雷聲!是馬蹄聲!”
黑壓壓的兵馬看不見儘頭。
倪胭坐在馬背上,停在河邊等候。姬明淵帶領兵馬穿過溪流,停在她麵前。
“還以為陛下不會來了。”倪胭彎著眼睛笑著。
“為何如此認為?”姬明淵一邊不緊不慢問著,一邊解下身上的玄色披風罩在了倪胭的身上。
風有些大。
“因為很多人都說天下人皆是陛下的棋子,隨時都可能被舍棄。”
姬明淵笑笑:“你又不是天下人。”
“那我是什麼人?”倪胭緊接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