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是原主的記憶在複蘇,原來不是這個身體對這個世界人物的熟悉感還在。
那是她自己的記憶。
她就是阿灩,阿灩就是她。
這個任務世界,竟然是她剜去珍珠心後,來人間的第一世。
這兩萬年,她一路走一路忘。兩萬年,真的太久了。久到她忘了個一乾二淨。
“阿灩?”見倪胭一直不說話,扶闕不由又一次擔心地喊了她一聲,並且將食指搭在倪胭的腕上,想要替她診脈。
倪胭推開扶闕的手,臉上沒什麼表情地說:“你出去。”
扶闕望著倪胭,略顯猶豫。眼前的倪胭有些不同尋常,和扶闕平日裡見到的那個她差彆極大。分明就是有事。
倪胭沒有看扶闕,她什麼也沒有看,目光有些空。兩萬年前的這一世,她想起來很多東西,卻仍有很多記憶是缺失的。腦子很沉,也感覺很累。聲音裡都帶著絲疲憊。
“好,我就在外麵。如果有什麼需要隨時喊我。”扶闕終於起身走出偏殿。他不放心地多看了倪胭一眼,才將沉重的殿門關上。他立在簷下,望了一眼天際的陰雲。
快要下雨了。
·
殿內,倪胭隨意坐在地磚上,懶散靠著身後的鎏金箱。
倪胭輕聲問:“這就是你不肯給我這一世記憶的原因?”
大殿內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可是倪胭知道,這一次,白石頭不會再沉默下去。
果不其然。
“你既已忘記,便忘了罷。”許久之後,白石頭清冷的聲音隔著時空傳來。
聞言,倪胭沒心沒肺地笑了笑,問:“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是我?”
主世界中,白石頭望著麵前發出盛大光芒的七星陣,微微出神。許久之後,他才輕聲說:“不。”
“哦?”倪胭略詫異地挑眉。
“我以為你死了,兩萬年前就死了。”白石頭習慣性地慢慢摩挲著放在桌上的白玉麵具。
“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是我的?”倪胭又問。
白石頭陷入思索中。
什麼時候知道是她?他也說不清。
他沉睡了兩萬年,醒來時物是人非。身處的世界和他原本的世界差距甚大。曾經身邊的人都不見了,包括她。
理智上,他當認為她早就死了,兩萬年前就死了。
可是兩個人的朝夕相處中,感覺不會騙人。
天長地久,怎麼可能認不出她來。
他看似陪著倪胭走了這麼多個世界。可任務世界一年,他那裡不過一個時辰。他住在她的家裡,周圍所有東西都是她的。
隔著時空的陪伴,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倪胭笑笑,沒心沒肺地說:“剛剛想起好些事情,不過都是關於夷潛的。我好像把你忘了個徹底。”
白石頭起身,拖著雪色衣擺,走進七星陣中。他立在七星陣陣眼之上,金色的光芒在他周身縈繞。他抬眸時,忽然輕輕笑了一下。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倪胭蹙起眉。
白石頭望著陣法流光中最後的一絲裂縫,說:“還差一顆星。這個世界裡哪個攻略目標都可以,隻要一顆星。”
倪胭眉頭越皺越緊,問:“然後呢?”
“然後……”白石頭垂眸望著自己有些虛幻的左手,“然後你就回來了。”
倪胭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片刻過後,她的魂魄踏過時空,回到主世界。
立在七星陣陣眼中的白石頭緩緩轉身,望向身後的倪胭,溫柔地笑著。
“淫”字烙在他的臉頰,烙了整整兩萬年。
倪胭的目光從他臉上的烙字移開,望進他漆色的眼底。半晌,倪胭冷聲開口:“我忽然覺得這似乎是一個陰謀。”
白石頭微笑著,一如初見。
他說:“你走過這麼多世界攻心是為了重生丸救你這一世父母。但你可有想過你得到重生丸回到過去改變曆史,就不會再遇見沉睡於玉佩中的我,也不會再綁定攻心係統。那麼,這些任務世界和遇到的所有人將都不複存在。王不疑、季緒臨、雪無……他們將活在你未穿越前的世界裡,他們的世界裡不再有你,一切回到原點。”
白石頭微笑著,眼底含著看破一切的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