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中年女鬼老早就聽到消息趕過來了, 那些被饞的不行的租客們早就圍了上去, 問她能不能分一口啊？分一口就成, 吃飽是彆想了, 嘗嘗味兒解解饞也成啊, 這一年到頭的想沾點兒葷腥那可不容易。
中年女鬼被纏得沒奈何, 左邊幾個右邊幾個, 腦袋上還飄著幾個, 被一眾租客抱住大腿連步子都快邁不動了。
一口一口就一口，多得就不想了, 他們給錢買也成呐, 大姐你開開恩！
這會兒她正主持大局，讓各位租客彆激動，這肉怎麼分她也做不了主兒，畢竟這不是給她一個鬼的, 這房東斷臂無頭他們在外麵，就算要吃那也得等他們回來再吃啊, 真不是她摳門, 是真做不了主！
“房東他們啥時候回來啊？這天氣這麼冷，再吹幾下, 肉都快涼了！”
“那你們也不快擋擋風，趕緊給擋擋, 肉涼了味兒都不香了。”
“來來來, 都過來圍城圈兒, 彆讓風吹到裡頭去。”
“哪個鬼再去看看, 房東他們都走到哪兒了啊？”
“水鬼，水鬼，你快看看房東回來了沒！”
水鬼：……
他哧了聲，嘴裡嘟嘟囔囔，這些小鬼頭們真不識貨，這豬這雞鴨鵝的哪裡有魚蝦大閘蟹扇貝生蠔鮑魚魚翅金貴好吃？至於這麼激動嗎？
萬惡的黑長直也是，最近迷戀豬肉連魚蝦都少吃了好多，果然還是個喜新厭舊的貨。
他甩了甩他一頭綠油油的長發，算算日子他的兄弟們也快回來了，等他的海產到了，定要驚豔這群沒見識的小鬼頭。
小王就覺得剛才他還被寒風吹得七零八落，這會兒是一點兒風都沒了，雖然依然是冷得不行，可他居然一點兒風都感覺不到，他抬頭看了眼不遠處的枯草，那些乾枯的草葉被吹得搖搖擺擺，沒個消停，和他這兒對比起來還真有著很大的差彆。
他疑惑的皺了皺眉，“怎麼沒風了？”
王大爺瞅他一眼，“可能被擋住了吧。”
小王：“……”
不知道為什麼，他後背一涼，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這老爺子又說瞎話了！可那邊有風，這邊沒風，好像是有些奇怪，但也算正常吧，隻能說風沒吹到這兒來，被大橋擋住了吧。
王大爺早就把香蠟都點著了，這會兒燒起了紙錢來，嘴裡還嘰嘰咕咕的說什麼來這兒領錢了，吃飯了，過年大團圓了雲雲。
小王：……
小孫子跪在地上拜拜，因為穿得多，他兩隻手都合不攏，這會兒跟個厚重的團子似的，一碰就倒，多說兩句話他還結巴，嗯嗯嗯了半天才能把一句給說通順了。
小王：……
小孩兒跪在地上說：“叔叔阿姨奶奶姐姐你們吃到了嗎？好不好吃？”
空氣裡安靜一片，自然沒有聲音能回應他。
小孩兒：“沒吃到嗎？”
小孩兒：“為什麼呀？”
小孩兒：“快吃快吃，等會兒就涼啦。”
王大爺愛憐的摸了摸孫子的大腦袋，小王就滿是心痛了，反正自從這爺孫倆落了水，死裡逃生之後，對鬼怪這事兒就特敏感，當時去醫院看病的時候，他兒子都哭了好久，說那兒有個隻有半個身體的叔叔地上爬，邊爬邊哭，嘴裡還在喊著“去死”、“都給我去死”之類的話，看起來好可怕嗚嗚嗚。
小王當時也心虛得很，好在睡了一覺，燒退了，病情穩定下來後，他兒子就沒有再看見過那個沒有退卻在地上爬的男人了，之後身體也越來越好，沒有任何不適，他們也就沒再多想，隻當是小孩兒病了，看錯了眼。
小王覺得他真有必要和兒子好好普及一下什麼叫科學了。
他蹲到兒子身邊，道：“兒子，你說這些話，除了我和爺爺是不可能被彆人聽到的，你嘴裡那些叔叔阿姨奶奶姐姐更不可能聽見，你明白嗎？這個世上是沒有鬼的，等你再大點兒念小學初中了，就知道了。”
王大爺還沒說話，小孩兒就眨巴著他圓圓的眼睛說：“叔叔阿姨奶奶姐姐都聽到了呀，爸爸你又騙我。”
小王愣了一下：“……嗯？聽到了？你怎麼知道他們聽到了？難道他們在嗎？”
小孩兒伸出他胖乎乎的小拳頭，指著紅紅燭火，那燭火安安靜靜的立在空中，青煙嫋嫋直往天上衝，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奇異之處，“在的呀，叔叔阿姨奶奶姐姐你們還在嗎？”
隻見紅燭上筆直的燭火突然往右邊偏了偏，就連香上青煙也跟著往右邊飄去。
小孩兒雀躍的說：“爸爸看，姐姐他們說在！”
小王：“……？！”
小王哭笑不得的說：“這是風吹的，這是自然現象，你可彆被騙了。”
小孩兒歪了歪圓滾滾的小腦袋，圓圓的眼睛裡滿是疑惑，這會兒卻見燭火又突然往左邊偏了去，青煙嫋嫋也往左邊飄，小孩兒見了，眼睛一亮：“爸爸說錯了，這明明是姐姐！”
他就知道這是姐姐，剛才他一說話，這火就左邊飄飄右邊飄飄，就跟在和他玩兒似的。他聽爺爺說過，孤魂野鬼們苦的，一般人也見不著，他們之前之所以能見著，是因為被水鬼還了快死了，如今身子棒棒噠，是見不到鬼的，不過他還見過姐姐，可也就一次，後麵就再也沒見著了。
做鬼的也有一些特殊手段，他們能在天上飄，厲害的還能拿東西，婆婆就喜歡抱著掃把，像之前他們看見的那個紅衣女鬼，就能甩鞭子抽啊抽，特厲害！
所以現在他見不到他們，他們卻能看見他，來和他玩了。
小王還想再說什麼，就被王大爺敲了腦門：“彆瞎說，再瞎說你就快回去，我們不帶你出來見鬼了。快走快走！”
小王：“……”哦，那還真是謝謝您了啊。
最後他還是被殘忍的爺孫倆趕走了，他們嫌棄他礙事兒，讓他一旁待著去，沒叫就彆出來了。小王被這麼嫌棄著，隻能委委屈屈的回去了。
不過他剛走了沒幾步，就差點兒被迎麵而來的寒風吹得一個踉蹌，吹得他鼻子通紅，頭發亂飛。他抓了抓頭發，回頭看了一眼，疑惑的走開了。
……
這邊顧飛音才剛帶著二十幾隻小鬼頭們從E市回來沒多久，因為遺產太多，他們也沒法子趕飛機坐高鐵，就租了倆小貨車，花了點兒錢才給運回來的，這一趟就是幾大百，要把坑裡的遺產全部運出來那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了，可要繼續放那坑裡她也不安心，這錢要在自己手裡才安心，到時候隻能租一輛更大的車了。
但她也怕被彆人發現，下次過來直接租和吧，晚上來，讓鬼怪們抬著車走，就不要司機了。這次有司機，說這些是什麼東西的時候她還隻能敷衍說是一些小特產，沒什麼特彆的。好在司機沒多問什麼，讓她鬆了口氣。
他們是夜裡出發，上午才到，司機幫著把貨卸在樓下就趕緊走了，臨走時他還又湊了幾眼，這長發女人真是越看越可疑……
眼看司機走了，周圍都沒人了，這才讓小鬼頭們幫著給搬到樓上去，好在這會兒也沒人，就連樓下的兩戶人家也去了兒子家過年去，旁邊幾個樓的住戶也都回了老家，這會兒冷冷清清的，連點兒煙火味兒都聞不到，小心一些走樓梯，就不怕被人給發現了。
她讓他們把那些東西整整齊齊的碼在了房間裡，客廳放了一點兒，她的臥室也放了一些，還特地把幾口袋紙錢給放在了床底下，安全感就是這麼來的。
休息了一會兒，順便把這次的工錢給結了，這一天就五千塊的工錢、一支蠟燭，這二十幾隻也有十來萬，另外還要花幾十塊錢買蠟燭，這開支算下來也挺多。
哦，對了，還有給鬼夫人的禮金也要補上，因為這也算是公費，他們這兒一人一兩萬，二十幾個怎麼也得四十多萬……
顧飛音心痛得很，想想她這兒新得的遺產還挺多，這才勉強安慰了一下，沒事兒，她都是億億萬富翁了，這六十多萬的雖然很多，但也就是她的九牛一毛而已，所以也不是不能接受。
中年女鬼叫小鬼頭找過來的時候，他們這裡才把出差費分下來，一個個的都抱著蠟燭在啃。
這會兒一個小鬼頭從窗戶口冒出來往裡瞅，一見他們竟然在，哇了聲驚喜說：“原來你們已經回來了，都這兒乾什麼呢，趕緊的，王家爺孫倆來送豬頭肉了！那味道，香得我都挪不動步！”
豬頭肉？那可是和蠟燭一樣是人間極品，一年到頭運氣好的才能搶到一回吃！他們孤魂野鬼沒人祭拜，要吃一嘴兒那可難得很！不像那些有家的鬼，逢年過節的還能回家吃個團年飯。
走走走，趕緊走，這會兒什麼都沒有豬頭肉重要！
那小鬼頭又說了：“不僅有豬頭肉，還有整個兒的雞鴨鵝，燉得香噴噴，再去晚點兒就涼了！”
那還說什麼廢話，趕緊走啊！
顧飛音這會兒也對豬頭肉和燉的雞鴨鵝感興趣，爬上鄰居小姐的背說：“我們也趕緊去看看！”
不用她說，太婆都騎著掃把飛走了，紅衣女鬼一看這麼熱鬨，也跟著去了，雖然她對豬頭肉的感覺一般般，美女哪能說吃什麼豬頭肉雞鴨鵝？那也太不高貴優雅天山雪蓮了，掉氣質。
一邊走一邊說。
無頭鬼問道：“那爺孫倆怎麼來了多久了？”
“好一會兒了，說是來感謝叔叔阿姨奶奶姐姐的，那肉味兒真的太香了，我們想著都好久沒沾過葷腥了，也想吃一口，就是房東不在我們又沒鬼做得了主兒，這不，就叫我過來看看房東你們回來了嗎？好一起商量一下。”
“房東啊，你看能不能賣給我們也吃上一口啊？一口就成！”
“是啊是啊，我們不想多的，就想嘗嘗味兒！”
“我都一年沒吃過肉了！”
買肉吃？還能這樣嗎？
斷臂鬼和無頭鬼、紅衣女鬼他們還挺驚訝，鄰居小姐和太婆轉了轉腦袋，看著那幾個因為豬頭肉口水流個不停的小鬼頭。
……
這麼七嘴八舌的說了一路，顧飛音這一夥兒到的時候，那邊鬼怪們盯著爺孫們口水直冒，那激動的模樣，眼裡都快冒血水了，這一見到顧飛音和紅衣女鬼、無頭鬼他們回來了，就趕緊圍了上去，亂哄哄的說這說那，就跟菜市場似的。
大致意思和之前那隻小鬼頭說的一樣，他們都被饞得不行了，要吃肉！
這好像也不是不行，這一口一千塊，這兒七八十個一鬼一口也有七八萬了，他們自己留著吃一些，一部分賣出去，那不是更好？
但這也不是顧飛音一個人的，還是得問問紅衣女鬼和無頭鬼他們。
紅衣女鬼倒是無所謂，反正她是要回家吃年飯的，到時候那麼多祭品還不是任由她吃？中年女鬼也是，她老公兒子都在，逢年過節也不會忘了她一口，鄰居小姐、太婆前些日子也是沒聞過肉味兒的，但和她一起久了，還有蠟燭做零嘴兒，她吃肉的時候她們也會聞聞味道，倒也還城，就是斷臂鬼和無頭鬼是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大概好些年頭沒聞過肉味兒了。
也可以這麼著，反正就分幾份唄，是自己吃還是賣出去，都隨你自己了。
反正顧飛音家裡的那頭豬還沒吃完，她要吃可以自己回去弄，節約一點兒還能吃好久，現在拿來賣錢也正好，剛好貼補一下這次去E市的人工費。
紅衣女鬼也就聞了聞味道，她那份也沒要，讓他們幾個多分一點兒算了，是個好心又大方的鬼了。
就這麼著那麼著的一分配，除了什麼都不要的大氣紅衣女鬼，鄰居小姐和太婆、斷臂鬼、無頭鬼、中年女鬼都選擇自個兒吃一部分，賣一部分出去。至於賣多少？怎麼也得三四五六千吧？雞胸肉雞腿兒豬頭肉這麼論著賣，賣完為止。
這下可好，江景彆墅又鬨騰了起來，就為了搶到一口肉吃！
“你走開，是我先來排隊的，怎麼也得我先買！遵守秩序知道不？”
“彆急彆急都彆急，這肉每隻鬼限買一份，保證每個鬼都能買到！”
“隻賣一份？這一份多少啊，還不夠我塞牙縫呢。”
“這不肉少嗎，大家將就一下，嘗嘗味兒就行。”
“……”
王大爺已經燒完紙錢了，心滿意足的拍了拍手，就是他嘗試著往周圍看了看，可惜什麼也沒見著，不免有些遺憾了，要是能見到恩人就好了。
小孩兒這會兒正好燭火玩得不亦說乎，胖乎乎的小臉上笑得開心極了，好像一點都不被這詭異的場麵所驚嚇。
長發女人突然從橋下冒出來的時候，還嚇了王大爺好大一跳，她遠遠站在那兒，勾著嘴唇，虛著一雙毫無焦距的眼睛看著他們，整個鬼看起來陰冷恐怖，而長發女人身邊，隱隱約約似乎還有幾個影子，可惜看不太清楚。
長發女人道：“謝謝你們啊，肉很好吃，賣得也很好，大家都很喜歡。”
無頭鬼說：“真的很好吃，謝謝你們啊。”
斷臂鬼說：“嘿嘿我還賺了一筆呢。”
想之前他們哪有這等好日子啊？逢年過節都隻能到處溜達，吃點兒彆鬼不要的殘羹剩飯，不然就是去墓地多看兩眼，運氣好的話能搶到一點兒吃的一點兒錢，運氣不好就隻有挨揍的份兒。所以如今不僅有房子住，還有房租收，偶爾吃根蠟燭什麼的日子那真是天堂了！
王大爺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眼盆子裡完好的豬頭肉和雞鴨鵝，很好吃？還賣？這是什麼意思啊？他想不明白，趕緊擺手道：“不，不用謝，是我們爺孫倆要謝謝你們救了我們一命，不然我們早死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小小王也眼前一亮，叫：“是姐姐？姐姐出來了！”
小朋友笑得可開心了：“姐姐新年好，祝你萬事如意，福星高照，財運亨通，身體健健康康，永遠快快樂樂。”
……
最後王大爺和小孫子回去的時候，激動得不得了，大的笑嗬嗬，小的那個也是蹦蹦跳跳合不攏嘴，被趕走的小王又被媳婦給趕回來了，媳婦說他沒腦子，叫他走就走，那爺孫倆也不管了，不怕路上出事兒啊？還不趕緊去接人回來！
小王隻能又回來了，一回來就見爺孫倆高高興興的模樣，他還挺驚訝：“這麼開心是遇到啥好事了？”
隻聽他兒子說：“姐姐出來見我了，還說我們的肉肉好好吃。”
王大爺說：“是啊，沒想到他們那麼喜歡，下次我多煮點兒。”
小王：“……”
小小王：“爸爸，我的壓歲錢你什麼時候給我呀？”
小王已經麻木了：“……你拿壓歲錢做什麼？”
小小王說：“我想給姐姐買糖糖吃，爺爺，姐姐要吃糖糖嗎？”
王大爺猶豫的說：“不知道，應該能吃吧？”
小王：“…………”:)
早知道這爺孫倆會病得更厲害，說什麼他也不會走，把這倆個給看牢了！如今是越想越後悔，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等到了家，把冷掉的豬頭肉和雞鴨鵝都放去了廚房，這外麵天寒地凍，這一會兒工夫肉都快給凍上了。
王奶奶來廚房看了一眼，看見這麼多肉就想乾脆中午都給吃了吧，切點兒豬頭肉，再撕點兒雞肉做成涼拌雞，再切點兒臘肉，炒幾個青菜做點兒湯也差不多了。唉，她家老頭子還真不讓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