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2 / 2)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10154 字 3個月前

到是老太太沒了之後周年祭的時候,那時候升到三品的常連山,就到墳前化了紙張,他離開,從此陳常兩家便是末路。

而住在泉後街的那些人又是什麼人,滿身爛賬說不清前程的前朝舊臣,燕京進不去的譚家軍泥巴腿兒,目不識丁的軍中粗漢紮堆,最後還有一群眼裡隻有門前三寸的攪家娘們兒。

她不給自己遮羞,她也不算的什麼好鳥兒……正想著心事兒,前麵幾百步便能隱約看到那山腳枯樹堆兒裡的瘟神廟。

“常兄弟。”

七茜兒對前麵常連山喊了一聲。

常連山拉了馬韁折返回來問:“小嫂子有事兒?”

七茜兒對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指著那邊林子的地方,麵上有些羞的低頭說:“勞煩叔叔稍等,我去……有些事兒。”

常連芳聞言一愣,刹那那張花兒臉便上了大紅。

他慌亂的點點頭道:“那嫂子去吧,我們這邊等你。”

七茜兒匆忙下車,低著頭便衝那邊去了。

她這一路還想著,一會子我牽著那驢車兒出來該怎麼說?

“叔叔?你看我撿頭驢?後麵還拖個車……?”

想著想著七茜兒到了瘟神廟門前,她推推門,插著!

嘿!她驢車有了。

七茜兒大喜的從廟門口石像下麵尋了一個竹片兒出來,這是早就預備好的。

對著門縫兒,她就捏著竹片對開始挑裡麵那木閂子,三下五下隻聽的一聲哢噠,那門開了。

待七茜兒邁步進廟,還沒看她那驢兒呢,就覺著麵前信門子一涼,兩道寒光夾著血氣奔著她的麵門就來了……

七茜兒這輩子與從前不同,她力氣大,五感也靈敏,就感覺危險之後,好巧不巧,她腳下站著的這個地方,卻是那廖太監殺人的地方。

那夜她在樹洞,旁的沒看到,就看到那廖太監鬼魅的身影,以及一招半式乾乾脆脆的三條人命就沒了。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七茜兒身形憑著感覺迎著那寒光就去了,她眼神也好,在空中便觀到那兩道寒光是兩把小刀子。

她沒啥見識,更不懂江湖。

其實這不是小刀子,就是兩把常見的飛鏢子。

看到暗器,七茜兒心便有些慌亂,卻也收不住身勢,就那麼狼狽的一抓一趴,她就捏著兩支飛鏢,在麵前的土地上來了個五體投地……地上揚起一片飛灰。

廟內眾人便是也是:“……!!”

不知道該說啥好,隻這兩柄飛鏢出去,這廟裡的人便沒了力氣再丟點什麼出去了。

七茜兒前胸被摔的硬疼,還啃了一嘴的泥巴。

她爬了半天才喘上氣兒來,又一屁股坐起,對著地麵就是一頓呸呸,這地下死過人染過血,真是惡心壞她了。

等她呸呸完站起來,又看到院子裡那塌了了老井,於是又一陣惡心,扶著牆就開始乾嘔。

丟飛鏢這位心裡,滋味真是不好形容,想他穀紅蘊這半輩子刀口舔血行俠仗義,青鸞劍下多少該死的亡魂!

可這次為了師門承諾,為保忠良後代僅有的兩條血脈,缺德他也就缺這麼一次,好麼,頭回偷襲人,丟飛鏢硬生生把一個小丫頭射吐了?

這事兒說出去,有人信?

七茜兒翻腸倒肚吐了一會兒,等到沒得吐了,她這才扭臉打量院子裡。

恩,這院兒可真熱鬨。

她那驢兒被拴在廟廊柱子上,驢嘴被麻繩捆的死死的,正瞪著驢眼看她委屈。

一位胸前紮了透血布條的中年人,正捂著心口,靠在她心心念的棚車輪子上。

棚車門簾兒掀著,一個三十幾歲滿麵驚慌,麵貌娟秀的婦人正惶恐的瞅著她,而這婦人懷裡卻用一床精致的錦緞被兒,包裹著一對兒四五歲的小童。

這兩小童一看就是大半夜睡的正酣,又被人匆忙抱起逃跑,竟是鞋兒都不及穿上,就四隻小腳丫黑乎乎的露在錦被下麵耷拉著。

這一對兒,一小童背對著,一小童滿麵灰,就瞪著一雙黑白分明,魂魄都失了半條的驚眼兒,直勾勾的盯著七茜兒瞧。

車上三人都在發抖,與七茜兒對視半天之後,那婦人嘴唇抽搐便想哭。

可她這眼淚剛掉下來,那背對的小童就是一聲嚎,也不知道七茜兒咋想的,鬼使神差,她便對那院子裡的人說:“可彆上孩子哭啊!外麵~我說外麵不到兩百步,我那叔叔,皇爺新封的攻城將軍~可帶人等著我呢。”

那婦人聞言嚇得立刻止淚,伸手就去捂啼哭的那孩兒的嘴巴。

恩,看著架勢,穩是前朝的了。

七茜兒看著瞪著眼睛這小孩兒,心內就是一酸,她也沒多想,就反手關了瘟神廟的門,將遠遠的那隊人馬隔離開來。

她是不懂得世上到底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可她心裡也有一條誰也不能跨過的道理,那就是,這娃兒才來人世幾天?啥好吃的沒吃上,多少好東西沒感受過,他們就不該死,這個年齡也沒有罪過,大人們的事兒,憑啥拉著孩子們受死?

看七茜兒並無惡意,那車輪邊上靠著的中年人,才滿麵羞臊,艱難的雙手抱拳道:“得罪姑娘了,咳……”

他這一開口,就噴出一口黑血。

七茜兒對著天空翻翻白眼,心想,瘟神老爺在上,您老看著我這命苦人長大,我跟這些人可是不同,您罰這些遭雷劈的吐血,可彆罰我的頭上。

轉明兒我幫您把腳下那些糞土處理乾淨了,我發願,一準兒給您重塑金身,修個大廟……

這廟多邪氣啊,進來的必定吐血,一口一口還都是黑的。

穀紅蘊吐了幾口胸中淤血,這才打量七茜兒。

他的眼光跟常連山他們自然不同。

常連山他家練的是專為朝廷所用的征戰功夫。

穀紅蘊卻是北派功家十二門,千初閣奔逸劍的首徒,他七歲就開始練內家功夫。

內家看內家,隻一眼他就看出這古怪丫頭一身先天元氣沒頭腦的亂撞,周身經脈竟像是被人強行拓寬般,那本該靠年齡勤奮,一層一層邁過的經脈障礙,已然悉數被人打開。

從前他倒是聽師傅說過,有那愛惜子女的長輩,耗費一身的功力給子女強行開筋通脈,而這種以元氣通脈的行徑大多是舍了命才能做到的。

要知道那氣兒送出去,是回不來的。

人生來隻有一口元氣,這口氣兒沒了人也就該咽氣了。

以氣通氣這樣的事兒,本身就存在危險,並非你想做便能做的。

除要幾十年醫道潤養,識得人身十二經脈,十二經彆,十二經筋,十二皮部,而隻經脈一路,又分了手三,足三各分陰陽,其中複雜難以用語言表述。

像是他七歲打底養氣,如今方貫通手部陰陽三經。

可麵前這古怪丫頭,渾身經脈全開不說,看她方才架勢卻是全憑著氣感直覺行動,真真是魯莽無比。

也真是……太可惜了。

若是從前,師門看到這樣的材料,便是想著法子,幾千裡不眠不休的狂奔,也要將這樣的好梁材哄到門裡,好好愛護悉心教導,待幾十年過去,便定是頂門立戶的掌閣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