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2 / 2)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13122 字 3個月前

陳大勝的腦袋又被常連芳按倒在地,他有點暈。

倒是曾□□表情有些奇怪的道:“啟奏陛下,親衛二十七所各職已然滿編,這,這讓微臣如何安排?”

皇爺無所謂的挑挑眉到:“那就增加一個禦前長刀衛所,二十八所聽著也好聽,正是個雙數。從你那邊給他們撥一個院子,要離南門近些,最好有個小校場給他們活動,莫要把朕的刀鈍了牙口!恩,你回去叫小山來見朕,這幾個人就給他照顧了。”

曾安榜連忙稱是。

聽聽,皇爺說照顧非管,這詞讓曾安榜再三斟酌,看著麵前這幾個臟兮兮,臭烘烘的他竟無限豔羨起來。

這是啥,盛寵啊,他們爭來爭去,還不是爭的這個麼,隻可惜他脖頸細,老刀卻是做不得,心內也是著實佩服的。

這個叫小山的,其實大名叫做郭謙,字小山,他是親衛所的都指揮僉事,隻比曾安榜低一級,在親衛所內部的權限卻比曾安榜大,隻他如今不在,未曾伴駕才喊了曾安榜來。

就這,皇爺依舊沒賞完,他看幾個老實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噗哧就笑了,繼續說到:“如此,除了你們職位上的安排,朕再讓人於燕京附近,給你們你們每人選上一百畝永業田吧。”

前麵的聽不懂,這個這幾人是聽懂了,皇帝老爺東家給田地了!!

他們從前見天的聽誰誰說,以後得了功勳,朝廷給賞田,沒想到是真的啊。

隻聽得呯呯幾聲,實實在在的這幾個傻小子給皇爺謝恩了,把地都磕出坑來了。

皇爺都給逗笑了,坐在角落的史官也在低頭微笑。

如此,皇爺便拍拍自己的大腿,頗有對牛彈琴之感,隻能無奈笑著搖頭道:“我就說麼,哎,也是朕沒說的不合適,該先說給田這事兒的!嗬嗬,那既然你們認實惠,朕就給你們實惠,這給了封賞你們聽不懂,那接下來,朕給的這個三軍獨一份的奉料,哦!奉料便做奉養有功老卒的實在支出。

你等有功於國,自今日起自然由國來奉養,然,大梁剛立,國庫無錢,今日起,這筆支出便由朕來供給……”

這個國家要窮到什麼地步,讓皇帝私人掏錢。

圍觀眾人趕忙跪下請罪,然而皇爺卻擺擺手道:“你們不必說那些囉嗦的,朕這樣做,也是有原因的,自是要告訴天下人,凡舉與國有功的人,無論是勳貴,朝臣,庶民,還有這些老卒,哪怕就是再緊,朕也認這些帳的。”

這便是皇爺要千金買骨了,他們如何再敢阻止,亦不過是七個老卒,每人一年二三百兩的事情。

隻是這二三百兩,對於陳大勝他們卻是震撼非常的。

就聽皇爺在上麵說道:“你們活一日,朕便養你們一日,若是朕沒有你們命長,那就由朕的子孫養……”

曾安榜一頭汗的聽著,心裡隻道,譚家算是損失大了,就這一出,以後他們家便軍心全失,再不敢輕易做這盤剝之事。一個領兵的將領失了軍心,結果可想而知,陛下此次所圖甚大啊。

皇爺還在上麵灑金呢:“從此以後,每年,每人撥奉料,銀五十兩,此筆款項用作給你們雇傭雜役一乾事務花費。年供給,絹綢各兩匹,粗布十匹,細棉布五匹,棉二十斤,鞋,月供兩雙,四季衣裳一季兩身,月支給豬肉三十斤,雞鴨各三隻,日供粳米三升,白麵一斤,豆腐一斤,菜三斤,黃蠟兩支,碳夏十斤,冬四十斤……”

陳大勝他們的表情越來越飛揚,眼神都是亮閃閃的,這,這是皇帝老爺以後養我們了?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熟悉內宮的張民望卻聽的心都在抽抽。

他想,皇爺您給的這是啥啊,您這是給的低等宮妃的年月份例啊,怪不得背的如此順溜呢。

常連芳看著自己乾哥哥心裡隻是高興,卻不知道,他哥哥陳大勝如今的稱呼已然變成這樣了。

陳,城門侯(虛勳),禦前長刀衛(單位),六品指揮使經曆(實職),吃倆銅鍋子(一鼎一簋),低等武勳貴,皇爺小妾(奉料),大勝大人。

說了一大堆,其實皇爺真的沒給啥過分的,皆是虛名,可一場經曆好不容易活下來,陳大勝他們好歹也有個虛名了。

人活一世,還不就是個臉麵麼。

自這一日起,好歹是個人了啊。

永安元年十一月二十五,黃道玉堂,諸事大吉。

這幾天天氣漸冷,七茜兒便從家裡取了五斤黑醬,十斤鹽托了全子哥,請那營盤裡的兵卒若清閒了,就去附近山上給家裡預備過冬的乾柴來。

她是知道今年是個災年,炭不敢想,可是乾柴卻是能弄到的,隻她也沒想到,就那麼點東西,傷營的廚下直接派了四個雜役,竟給自己打了整整十日乾柴,那家裡東側屋子,整整堆了兩房。

這幾日已冷了,七茜兒早起熄了院外的灶房,移了正堂暖起東屋的灶火。

這火一燒起來,東屋新炕就是熱乎乎的,老太太也不愛出去了。

祖孫倆如今也是穿的乾乾淨淨,利利索索的家常衣裳,雖這些衣裳是那霍家莊從前管事娘子的穿戴,可那又有什麼,老太太就覺著這是貴人太太的衣裳,她也是個貴人了,從前她們村子那財主老娘都沒有這樣裡外三層新。

她還香噴噴的用頭油,每五日茜兒就給她來一次滋潤的搓洗,她脖子都跟臉一個色了。

這日子過的,就是明兒死了她都願意了,隻外麵那群混戰娘們嫉妒她,哼!酸的很呢!

那日她隻穿戴一套出去,從此喬氏說什麼,她都有話說了。見天說給我做新衣裳,新衣裳,三年了我沒穿過她一針半線。

我孫媳進屋不到三天,裝裹衣裳都給我置辦好了,誰孝順用眼一看就知,如此,喬氏也出不了門了,老太太專門找她呆的圈子紮堆,也不打她,就坐在那炫耀。

那有人照顧的老太太,跟沒人照顧的老太太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七茜兒自己照顧自己,照顧家也習慣了,老太太那手活計她實在看不上,真真是粗針大線,掃個炕她都不看炕角的,就中間劃拉一圈兒,做完她還得返工。

實在沒辦法,每天一大早,七茜兒就烤兩個老太太能咬得動的餑餑,她有的是鹹鹽,再填一把鹹香的豆子給老太太放袋袋裡,牽著老太太的手把老太太送到郭楊氏那邊吹牛去。

如今這個世道,七茜兒她們活的這個圈子,一個老太太裡外穿三層沒有一個補丁,她就是最牛的人。

如此,老太太最初每天得意洋洋出去,鹹鹽豆子都不舍得給人家分一粒,就讓彆人乾聽她吹牛。

按照一貫的規矩,老太太過去,會先坐下,恩,如今已經是不能隨意就坐了,新衣裳呢。

要七茜兒給她放個拚布的小墊子才肯坐下,坐好之後,待七茜兒走了,她便撩起衣裳,一層一層,一層一層給人家看,看她的細布裡衣,看她的夾襖,看她雪白的襪襪,看她的細布馬麵裙裙……太招人恨了。

看完衣裳,老太太嘴巴也不閒著,我孫媳給了一對紅木炕櫃,我孫媳給了我一個硬木衣櫃,我孫媳給的我這個戒指美不美?

太招人恨了,如此每次等七茜兒一走,嬸子們便各自尋了機會一哄而散。

沒多久,老太太便委委屈屈的回來坐在炕上不吭氣,逼問的緊了就抬起頭嘟囔:“遭雷劈的不跟我玩,誰稀罕!”

七茜兒跟她不客氣,每次都要訓:“每次給你帶了吃的,是做啥的?你不能先給人家吃點再吹啊!”

她這樣一說,老太太更恨了:“憑啥,以前她們都不給我!”

好吧,沒人跟你玩,就在家裡呆著吧,要麼跟孟全子放羊去。

然後老太太又跟孟全子吹牛,跟那些老兵吹牛,後來人家也不愛搭理她了。

就像今兒,咳,老太太被迫在家蹲著,死活也是不出去了,她躲羞呢。

這人嫌狗憎的勁兒。

今兒老太太頭發也是抿的利利索索,帶著七茜兒剛給她做的小如意花樣的抹額,上身穿著對襟青色襖子,下身是青色襖裙,外麵套了駝色嵌綠邊的比甲,鐲子也不帶那麼些了,就選了一個戴,茜兒說六天輪換一次,天天新花樣這才貴氣。

就是這個話。

倒是七茜兒,她現在每天頭上頂著一個全罩的黑色副巾,旁人問起,七茜兒便說,是家裡父親剛喪,雖熱孝出門,也要帶一段素色頭巾儘孝。

什麼啊,老太太門清,那是她一頭毛稀的胎頭被她剃的乾乾淨淨,現在就像個小尼姑似的,屁嘞儘孝。

老太太不敢招惹掌權的,也就隻敢嘟囔。

已經住下十多日,糧不愁,衣不缺,身不冷,加之前幾日有人又送來七茜兒那些所謂陪嫁的紅木大家具,還要亂七八糟老伯爺使人添的生活家用,老太太喜的頭暈目眩,就每天嘮叨一聲,我明天就去死了。

七茜兒哪裡舍得她去死,就每天打扮她高興。

這些年,老太太整了一頭騾子兩頭驢,外加三車破爛,那也是大戶人家的老太太了。

破爛麼,就是老太太路上撿的,死了的士兵身上扒拉的,進了沒人的村子掃蕩的。

窮人家的老太太,就是看到一片紙她都會撿起來。

如此,七茜兒便與她坐在炕上收拾,那些太臟的東西就拿到大鍋那邊先煮一次,再清洗一次,晾乾了,該縫補縫補,實在爛的不像樣子,就用剪子把好地方裁剪下來拚布做成門簾子,椅墊子,補丁塊子。

甚至剩下來的破爛布條,那也不能丟,編布辮子,布繩子,纏牲口籠頭,裹轆轤把子……這兩人都是啥也不扔的那性子,就暖和和的坐在炕上,手腳不停做活。

七茜兒一邊做一邊嘟囔老太太。

“奶!那塊紅的是配門簾兒的,您彆往屁墊上縫!哎呦你給我放下!放下!!”

老太太不服:“我的東西,我愛往那就往哪!!”

沒錯,她的!

七茜兒生氣:“那我炕櫃還我……”

老太太一撇嘴,一堆紅布塊丟還七茜兒,正想叨咕呢,卻聽到外麵有人急促敲門。

孟全子就在外麵大喊:“奶!趕緊出來,咱臭頭大喜了!您大喜了,臭頭媳婦大喜了!大喜了!宮裡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