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2 / 2)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13146 字 7個月前

既大家都認了,那就她的錢就是她的,陳大勝的就是陳大勝的,老太太自然就是人家老太太的。

所以說,識數的想耍個鬼,不識數的是真不知道,還要讚美她精明利落。

寫好,七茜兒便一拍手道:“恩,那按照一慣的算法,五尺為步,步百為畝,百畝為傾,傾九為井,可五傾就成莊了,咱這一家人,便算作有最少有五個莊子的大戶了。”

五個莊子啊,屋子裡靜悄悄的,老太太靠在門邊安靜的抹淚。眾人心裡隻是不信,自己這樣的人,竟然也是有莊子的人了?

等到一家人情緒平和,七茜兒的手指便開始撥拉的飛快,嘴邊的數字更是聽的人發蒙:

“餘大哥,咱就先從田畝出息算下你的入賬吧。現下算作你有田畝三百,有一百畝不必賦稅的永業,二百畝需要賦稅的上田,一畝出糧二百到三百斤,我們算個邊賬,三百畝上田年入糧食大概在七萬五千斤左右。”

七萬五千是個龐大的數字,一屋子人刹那就有些呼吸不暢通。

老太太便又想去死了。

七茜兒見他們受驚,卻笑道:“想什麼好事呢,你們以為買點地,就能直接把七萬多斤糧食搬回家了?這些糧食,你要刨去佃戶分潤,朝廷賦稅,種子等消耗,水利建築,照朝廷規定,咱還得打防旱的田井。

而這種大井少說也得三十貫起,這還不算天災**,地種一年歇一年的空置,這還隻是粗陋的賬目,我說出來,也是要你們心中有數。”

餘清官可不管這個,他已經是喜滋滋了:“已經可以了!小嫂子,從前出來,我便跪在土地爺麵前發誓,我這一輩子豁出性命去,怎麼也得給孩兒們賺個不挨餓,如今,已經可以了。”

七茜兒點頭,卻不管大家如何高興,都已經在腦子裡幻想糧食成堆,他們如老鼠般的在糧食上打滾的幻象。

她依舊數著手指頭說:“損失消耗折中,算你年入三萬七千斤糧,而這一筆裡,還得挪出七千斤算作家裡交際,人畜自吃的消耗。如此,餘大哥你每年有固定糧食入賬三萬斤,加上你七品都事老爺的年俸糧食一百石,合,你年入三百四十三石糧。

老太太在一邊插嘴:“吃不了七千斤,妮兒?你這賬目不對!”

七茜兒不願意跟她抬杠,便當沒聽到繼續:“一個七品都事老爺,除祿米,還有每年的俸銀的收入,你是親衛,又是燕京的官,京官自古雙俸,那就是你年入賬大概兩百貫。

糧價不能按照如今的鬥米價去算,非常時候,就要按照平年去計,那麼,平年三百四十三石賣的好,餘大哥年入一千零八十三貫,折銀共計一千零八十三兩,再加我這裡的四百三十二兩,若順利,後年此刻你就會有一千五百兩的家底,額外還有泉後莊大宅一套。”

七茜兒這賬目算的是清清楚楚,說話嘚啵嘚啵,又千又萬的,屋子裡的人自然是聽的心馳神往,跟聽大戲一般過癮。

他們安靜了好久,才聽餘清官語氣乾澀的說到:“我,我有這麼多錢了啊!”

七茜兒便笑了:“這麼多?那是以後的事兒了!你現下放在這裡的五百三十二兩,我卻要替你開始花銷了,這首先買田的一百兩就得支出去,那你就隻有四百三十二兩了。”

花錢?為什麼要花錢?死也不能花,都要存起來啊,花錢作甚?

餘清官從甜蜜的發財夢裡使勁掙紮出來,有些遲疑的問:“小嫂子?為何要花錢,我如今好了,吃穿花用都有皇爺管著,我是不花錢的。”

可七茜兒卻將那裝銀的布袋子倒過來,又把銀子堆到箱子上開始分堆,還邊分邊問:“餘大哥家裡還有什麼人?父母可還康健?”

餘清官說:“我爹早沒了,出來時,老娘還算康健,還有一兄一姐。”

“餘大哥可知你家裡離燕京多遠?”

“我從前問過的,他們告訴我,我要回家的話,來回也在兩千多裡地吧,我家在南邊,路上還有一截水路。”

七茜兒抬頭看他,一伸手,她就從桌子上五堆的銀餅子裡推出十個道:“如此!待到明年春暖花開,城中鏢局開門迎市,這一百兩就算作鏢局的押鏢錢。你不能離崗,便隻能委托旁人去接你妻小。”

她的手又一撥拉,五個銀餅子又被推出去了:“這一路,鏢局要雇傭仆婦照顧你老娘媳婦兒,四個兒女的吃喝花用,兩千裡,六人算作五十兩,不過分吧?”

餘清官看的肝膽欲碎,就語氣顫抖的說:“不!不過分,該花,花,花用吧。”

七茜兒一伸手又是十個銀餅子,卻沒有往花銷那邊推,隻看著餘清官說:“你走失七年,家裡老娘,妻兒可全憑兄姐照顧?”

餘清官聞言,當下臉色便白了,拳頭也握了起來。

若是兄姐肯幫襯一點點,他也不必賣了田畝,拋下妻兒出來吃這樣的顛簸。

七茜兒明白了,她點點頭道:“恩……那餘大哥要多個心眼兒了!就吩咐那鏢局的鏢頭,接人的時候先左鄰右舍打聽一下,若是這七年你不在,兄姐幫襯照顧了,哪怕隻是一點點,咱也不能當做沒發生。

你如今也是官了,接人的時候,就怎麼的也要給人一家放上五十兩銀,這才是親人親戚的道理……若是他們沒有管,自然也是不必給的。”

這一次餘清官沒看七茜兒,他伸出手,自己把銀餅撥拉了過去,語氣卻沉重道:“隻怕,不出這筆贖身錢兒,兄嫂不能放他們離開。”

誰家沒點事兒呢,七茜兒一笑,一伸手從銀堆裡撥拉出七個放回原處,指著那三個說:“你跟那鏢頭說,半夜進去,全家偷走,一人五兩!”

餘清官聞言眼睛一亮,抬眼看向七茜兒大聲問:“這樣!可以?”

“好歹十畝上田呢,他憑啥不做,江湖人,膽子大的很。”

“若是,若是我兄嫂看到人不見了,報了官府呢?”

“現下朝廷剛剛理順,兩千裡外收拾利索還要點時間,不過,餘大哥家可有田地房舍?”

“我媳婦生病,祖上給的幾畝地都賣給我哥了,家裡,現在還有三間土房,瓦頂的土房。”

七茜兒聞言便笑道:“那便安心吧,為這三間瓦頂,你那兄嫂定然就不吭氣了,再說了,你又不是考舉人,當地官署要去你家敲鑼打鼓。

他們一來不知道你被賣到譚家軍了,二來你個武官,光親衛軍二十多個衛所幾萬人呢,你哥嫂鄉下地方出來,官府一不會給他們開路引。二麼,這人偷出來到了你的地方,他們來了又如何?隻做不認識打出去就是!即是親人,又何必當初!!”

七茜兒這話說出,屋子裡一家男人心裡都暗自道,以後,咱們就是挨上一頓狠揍,憑著腹背一尺刀疤,也不要招惹她,這位還真是個凶人。

人確定了,省了七十兩,七茜兒手頭寬裕,便笑著挪出五十兩道:“這五十兩就用在明年開春,家裡有房,好的置辦不來,一般般的雜木家具也是要有一套的,再加上新的鋪蓋,廚下用具,省省也算是夠了。”

老太太站起來想說點啥,又想起七茜兒絕人富貴路的那股子狠勁,便憋住了又坐下。

她搬著板凳,屁股不離凳麵的挪到孫子邊上,抬手掐了孫子一把。

陳大勝麵無表情,巍然不動。

好端端的花五十兩買家具鋪蓋,這是瘋了麼?

老太太覺著貴了,餘清官也覺著貴了,他想開口說點啥,可七茜兒卻說:“七品在燕京雖不算什麼,可家裡也是官宦人家了,甭說你還有個一鼎食,以後交際,人來人往,難不成到你家都坐地上?”

餘清官聽她口氣嚴厲,就咽吐沫道:“是,是啊!花,花吧……弟妹隨意使就是。”

他這麼一說,便摟不住了,就聽七茜兒在那又開始出帳了:“媳婦孩子接來,從此就是官宦家的小姐少爺了,總不好讓他們再受苦,如此,家裡好歹也得買一戶婢仆使使……”

她這話音未落,便滿家人開口,大驚失色的一起喊了起來:“買人?”

七茜兒吸吸氣,無奈的點點頭:“對呀,躲不過的,待到什麼都平順了,你們會發現,就再也回不到這省錢的日子了。

姑娘們往後要與小姐妹走動,來往具是官宦人家,今兒踏春,明兒茶會,她們雖是小官的子女,那也的的確確是小姐少爺了。那身邊便是粗使婆子也得帶上一個,難不成就穿著從前的粗布窄麵衣,插著荊釵,步行出門麼?

這家裡無論如何,騾車也得有一輛,既有騾車,就得有個車夫,家裡的少爺回來也要讀書了,哪怕兩人用上一個,書童也得有的,還有,官宦子弟自小便有熟悉的地方,去!也得是燕京的好私塾,我從前聽過一耳朵,好先生的私塾,一月少說也得兩千錢……”

自此,這屋裡人就看到七茜兒的手,在那堆銀餅子上不停劃拉起來。

“待人來了,一人一季置辦兩身體麵衣裳,平常首飾頭麵也得置辦,這綢與緞每匹三貫七百錢,須得四匹。上布每匹八百錢,須得十匹。家下仆奴自用,衣裳自裁,下布三百錢一匹,須得五匹,草鞋十二文,得預備三十雙,木屐三百文,得有二十對,燕京天涼,城中上好的靴店,一雙皮履三貫五,得要六對……還有少爺上學的書箱,啟蒙的書籍,筆墨紙硯,學間飯費……”

餘清官的身體早就軟在了童金台的身上,他們一直看到七茜兒的手不在箱子上劃拉了,也劃拉不出什麼了,便都如被救命般的,齊齊出了一口氣。

燕京好可怕啊!當官好可怕啊!吃銅鍋子更可怕!!

七茜兒的手落空,便撇撇嘴道:“咳!恩,兩個大姑娘的嫁妝,兩位少爺娶媳婦的聘禮,這可是兩大項呢,少說也得預備一千貫……”

餘清官兩眼無神,看著房梁喃喃自語:“小嫂子,你,你殺了我吧。”

七茜兒把那堆銀餅子,碎銀子利落的劃拉進袋子輕笑道:“殺了你能變錢兒,便殺了你。”

她收拾好袋子,又從腳下取了一貫銅錢,拆了麻線,數了五百錢出來對餘清官說:“伸手,兩隻。”

餘清官顫巍巍的伸出手,七茜兒施舍一般的往他手裡,叮叮當當的放了五百錢道:“餘大哥,從此你有家有口,老娘妻兒好過不好過,都在你一念之間。那燕京什麼富貴人沒有,平平常常買一根馬鞭花萬貫的有的是。

可你不一樣,你就是一個給皇爺看大門的城門官,你沒有撈錢的本事,沒有巴結上官的機靈,就彆學旁人的歪心,你玩不來的,他們太能了。

喏,從這月起,你的俸祿先交到我這裡我給你盤著,你啊,每月就五百個錢,多一文都沒有!你看著花吧,花不完你賺了,花完了你就忍著。”

七茜兒擺擺手:“下一個!”

餘清官捧著不斷掉落的五百錢,感恩的縮到炕角了。

童金台吸吸氣,還提了一下布腰帶,這個存在感不強,不愛說話的三刀鼓足了人生最大的勇氣,將身邊一個略大的銀包咣當放在七茜兒麵前喊著說:

“嫂子!這是比俺二哥多多的一堆!咱沒爹沒娘!沒哥沒姐,沒老家回,沒親戚串!這世上就我一人了!咱也沒彆的求的,就一個,我想找你這樣的娘子!我出這一大堆,比二哥還多的多的一堆!您給我尋摸個跟您一模一樣的,比你醜都沒關係……啊!!!”

陳大勝緩緩收回腳,慢慢跪坐在媳婦身邊,莫名其妙的他就蹭蹭媳婦兒,低聲道:“你好看!”

七茜兒看著牆上那燒餅緩緩滑落,她對著手掌吹吹氣,眼睛瞪了一圈兒人,見一家人都畏懼的低下頭。

她才哼了一聲說到:“這個抬出去掛樹上,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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