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2 / 2)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16240 字 3個月前

“你自己聰明沒用,你周圍的人聰明你才穩妥,那六個好好看住了,他們一個比一個傻……”

“任誰跟你說,我是行家,我見天乾這個,沒事!這種人必然不能交托事情,出事兒都是行家,半生的才會賠上萬分的小心……到,到地方了。”

嘟嘟囔囔,絮絮叨叨,眼前就是古老的官道,七茜兒總算停下腳步,萬分不放心的看著陳大勝。

這是走上另外一條道兒的人,她對他遇到什麼人,會遇到什麼事兒,半點都不把握。

倒是陳大勝主動拍拍她肩膀說:“我記住了,還有沒有?”

七茜兒眨巴下眼,最後比出手指頭:“還有一條。”

陳大勝捂著臉,趴在馬鞍上身起伏半天才回頭憋著氣道:“你~哈……呼……你說!”

七茜兒很認真的囑咐:“從此,小花兒再給你任何東西,超過十貫的都不可要。”

陳大勝點頭:“知道,你說過了,穿了五十貫的鞋,就要五十貫的腰帶,百貫的衣裳來配,我沒錢兒穿不起,穿了自己也累。”

七茜兒滿意的點頭:“恩,你下月得了俸祿,也彆往家送,就先跟他們每人從裡到外製上三身上布衣裳,以後不管京裡時興什麼麵料,什麼衣袍,你記住,你永遠就是這三身,他們習慣了,就不找你攀比,也就不挑揀你了,可衣裳你要用上等裁縫去縫製,這是體麵……那,那你,你走吧。”

其實還有很多話的,可是吉時已到,就去吧。

陳大勝點點頭,抓住馬韁繩翻身上馬。

七茜兒就捂著副巾仰臉看他。

他們都笑了起來,七茜兒想,我總是今兒把前輩子的話都吐乾淨了。

陳大勝喝了一聲,這群人便飛馬上路,一路絕塵而去。

也不過是一個時辰左右,這幾人便到了燕京東門,又牽著馬在到處混亂的燕京東拐西拐,好不容易回到親衛所,還沒有進大門,便被坐在門房的一個黑麵絡腮胡的將官拉住叫到:“哎呦!幾位爺,你們可算是回來了,趕緊吧,皇爺早上就叫了!”

如此,不及等孟萬全,他們又被拉著往皇宮便去了。

進宮的手續辦的順暢,就是進中門的時候,陳大勝他們卸了長刀,腰刀。

刀擺在親衛所的桌子上,等到他們離開,便聽到後麵聲音吵雜,回頭一看,就見那邊呼啦圍上一群親衛,那真是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在那擠著。

還有人在外麵蹦躂著喊:“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給我摸一下,給我摸一下!”

“這幫臭小子!”

絡腮胡笑笑著扭頭對陳大勝他們說:“這幫沒見識的小子!他們是早就知道你們的大名,也是敬仰的很!隻前段時間你們不住親衛所,他們就無緣得見,今兒是好不容易盼到了!以後陳經曆與幾位都事大人要常指教他們,也不必給我麵子,儘管使勁敲打,也讓這些小子好知道天高地厚!”

陳大勝在外一貫老實,媳婦說了,他最笨,就索性本色與人交往,也不必羨慕旁人花言巧語討人高興,學是學不來的,不如就這樣吧。

“練不出!無戰役,沒刀鋒!”

陳大勝很冷靜的轉述這種事情,這位卻愣住了。

很快,他拍著腦袋又笑了起來:“是!是啊……最後這點殘部都被常免申這老東西卷走了,渣渣都沒給咱親衛所留著,咱們啊,以後……也好,跟著皇爺出出進進,每天也不必提心吊膽,最起碼老婆孩子放行了。”

陳大勝深有體會,便讚道:“大人跟我媳婦兒說的一模一樣,隻是不知道大人是?”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交際語言,來回跳躍的也太快。

這位刹那就愣了,接著爽天雷般的笑聲響了起:“失禮!失禮!我,哦,本官柳大雅,任金吾內衛經曆,隻是我這經曆是從五品,高陳經曆半品。當然,陳大人不必在意這些,咱親衛所向來憑本事掙麵子。”

這是很不錯的人了,他怕是對陳大勝這一群人做過很徹底的調查,也實實在在的表達出屬於武人的貼心來。

陳大勝愣了下,立刻拱手道:“柳大人好!“

柳經曆依舊笑,卻很認真的還禮道:“陳大人好!以後不必多禮,咱二十八衛所平級,你長刀衛跟我們是同等衙門,隻你家人少,我家人多。

說起來,你那院子原本是我後衛所的,後來皇爺吩咐,曾大人又看我們院子裡鬆散就給你們劈了個院子,咱們啊,算作同僚兄弟,往後也是鄰居,我家裡都在外郡,以後咱就相互照應著可好?”

人家說了這麼多,自己好歹也得說一大堆吧。

陳大勝憋了半天,卻隻能認真的對這位點頭:“好!照應你!”

憑他的經驗,這位真是不錯的,眼神正,做事直接,半點都不拖泥帶水,又是鄰居,好相處。

就像從前馬場的主管,那人就很好,也是這般爽直,看他們沒地方吃飯,就見天關照他們。

這份關照與尊重,從不看門第高低,是他們憑本事,豁出性命,拿刀子賺來的。

柳經曆又發出震天的笑,笑完帶著他們往裡走。

其實這皇宮陳大勝來過不止一次,最初從正中的午門,也就是南門進來的。

媳婦兒說,那午門十分尊貴,就連皇後一輩子也隻能走一次。

可他那晚,就在那門下斬殺了不少人,那血濺的很高,門釘都染紅了。

鬨騰的時候,他覺著這個院子就是普通的地方,至多院大點兒。

可是現在跟著柳經曆再次進來,這地方卻忽變的寬闊又昂長。

柳經曆一直在邊上細心關照。

“哎,這中間咱們不能走。”

“哎,這是人家大祀要用的通道……”

上次跟小花還是隨便進,隨便走的,可這次,就又不一樣了。

那些規矩在約束人,卻慢慢凝聚起這宮的威嚴,讓它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而那個親切的皇爺,他也好像是變了,變的高不可攀,變的有些可怕了……

也不能直接見,就一重門一重門的走,一段老路半柱香,竟八重門。

最後,到底是找到地方了。

親衛與太監有時候特權都差不離,都屬於宮的半自由人,他們可以接觸到皇爺能去的大部分地方,當然,後宮不算,娘娘們的院子也不算。

兩位經曆到了地方,就隨意找個地方預備坐下,幾個小太監立刻端來的草墊鋪上,甚至還有人給他們端茶。

大家自己人,優待也自然是有的。

至於那些候見的大臣,他們也不在這,說是在偏殿附近的一個長廂房候著。

陳大勝看著天想,是後者?猴著?厚著?

皇爺那熟悉的聲音,不急不緩的從殿裡傳出,陳大勝立刻端著杯子扭臉,就從門縫看到偏殿內。

幾天沒見皇爺瘦了呢!今兒,他還穿著家常的衣裳,還光著腳,靠在羅漢榻上半閉著眼睛問事兒。

羅漢榻的幾步遠,有四五個大臣正跪著回話。

皇爺不高興的說:“……隻一份簡單的旨意,你們偏就要舞文弄墨,什麼叫新朝氣象?新朝就是要人活躍起來,動彈起來!成天這個典,那個籍的折騰?難不成你們就看不到外麵?外麵已然因兵革連年,四處道路榛塞,村莊人煙斷絕,黎民不得歸鄉!導致田地無人耕種?偏偏慶豐燕京周遭又是難民聚集,不得紓解?

再磨蹭幾日,怕是朕的黎民就要變為草莽了!!

前幾日朕說你們從前的皇帝,是被你們這等祿蠹連累死的,那邊就要死諫了!倒是死啊!沒死!

嘿!真有意思了,你們前邊怎麼舍不得死諫,你們若早早死諫了,就輪不到朕躺在這兒了!什麼東西!!”

咱皇爺造反的出身,就這味兒。

反正陳大勝喜歡。

咻……

一堆折子就從裡麵飛出來,落到了地上。

陳大勝想,皇爺就是厲害,果然是皇爺!

柳大雅滿麵不屑的嘖了一聲,低聲在陳大勝耳邊道:“前麵的那些玩意兒,一個成事兒的都沒有!真是~嘖~咱現在屬無人能用,就被威脅了!嘖!怕他們,姥姥!等明兒南四郡那些大人到了,哼哼,姥姥!”

南四郡還有邵商舊臣,就是支撐皇爺打天下的最重要力量,自然是這些人比不得的。

陳大勝也是邵商一起來的,自然確定的點頭,對柳大雅點頭道:“廢物!”

柳大雅立刻迎合:“前朝廢物!”

“恩!”

自己老家水災,若不是這群廢物,何苦受那些罪,皇爺罵得好。

殿內傳來中年人的低泣,有人道:“便,便我等是降臣,也不該如此侮辱……”

這人沒說完,皇爺就說:“那你死諫吧,也算是朕登基之後第一位了,朕一準厚葬你,絕不禍極你家人……”

又是一會,那人哭泣道:“隻!家有年邁老母要奉養,臣不敢不孝,若不……”

“得得得,又是那一套,不提你娘,也不必提你們爹!大孝子們,咱們就說現在,朕這幾天看了從前的統計,不說燕京,隻慶豐一城便有登記在冊鋪戶八千七百三十多戶,現下燕京一切市肆歇業,你等是做什麼吃的?彆跟朕說,是朕殺光了燕京的鋪戶,朕帶著人進來的,殺了誰,滅了誰?難道朕不知麼!沒錯!人是殺了不少,可是鋪戶也是一戶未動,民更是一家未曾驚擾!圍城這麼久了,沒人出去過,那麼,這些鋪戶呢?!”

“……陛下,圍城兩月,裡麵的出不去,外麵的進不來,沒有貨品,自然是無法流通的……”

“可閉嘴吧!補鍋,定碗,定秤,磨刀,張羅,修腳,算卦,代寫書信,抬轎,修履也要流通?有一家商鋪,便有二家,有出有進民心方穩……”

陳大勝安靜的聽著裡麵說話,還不斷點頭。

正聽的熱鬨呢,便看到一位太監帶著成群的小太監,手裡捧著大量的書卷,從邊上好不威風的卷過來了。

這位一看便是大人物,甚至坐在邊上一直很威風的柳經曆都站了起來。

柳經曆恭敬的問候:“佘大伴,您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佘大伴對柳經曆淡淡點頭:“哪兒都缺人,你說怎麼辦?我這個不全換的,現在都當戶部的賬房在用,這位是?”

他上下打量陳大勝,打量到一半,那張寒冰臉忽就露了笑,到把柳經曆嚇了一跳。

他就沒見過這位笑。

佘總管笑著問:“這位,可是陳經曆,咳~陳臭頭!”

陳大勝驚訝極了,這太監竟然知道他的乳名?

佘太監也驚訝極了,他死死盯著陳大勝這張甜瓜臉,到底沒忍住就扶著門笑出了聲:“失禮,前幾次你來,咱家忙,嗬~也是錯過了~嗬嗬……”

屋內有人立刻訓斥:“何人喧嘩!!!”

有人小跑著進去告訴皇爺,皇爺沒一會也笑了起來,就對外麵招呼到:“得了!一整天了,可算看到一點暢快事兒了,都滾出去~擬好了折子再來,今兒不把事兒解決了,就直接不孝吧!”

又是幾張折子飛出來,有那還穿著前朝製式官服的陳年舊老爺們就扶著帽兒,掩麵跑出。

皇爺在裡麵聲音軟和的叫了一聲:“是大勝他們回來了?進來吧,瞧把你們佘伴伴笑的,這都多久了,朕還沒見你們伴伴笑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