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2 / 2)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10482 字 3個月前

九思堂的點心一如既往的硬朗,陳大勝不好意思生掰,就將手放在桌子底下慢慢的揉搓,時不時撚下一點點往身後水裡一丟,便有一大群魚兒咕嚕咕嚕的聚會過來,個個張著大嘴,看上去一點都不好看,還有些滲人。

陳大勝以為做的隱秘,卻不想被九思堂的一位分令看到,便吐了一口吐沫罵道:“紈絝子弟!”

謝五好正好聽到這抱怨,便無聲無息的過去輕聲道:“那是老刀,什麼眼神兒?比他~你才是個紈絝子弟,可閉嘴吧,沒得傳出去丟了九思堂的臉。”

這人臉色漲紅,扭臉正要再次打量一次陳大勝,那邊卻喊了總令主到。

孟鼎臣是正兒八經的二品大員,在坐的都沒有人家官兒大,便都站起來迎接。

他也是剛從宮內出來,卻換了家常道服來這邊與同僚議事,他倒是一副哈哈的輕鬆自在樣兒,進來便隨意拱手道:“哎呦,諸位大人辛苦,我這破衙門人手不足,雖說榜下硬是捆了倆,翻身又被人家跑了,進士老爺不做人家也不愛來的破地方,如今沒得人手用,今兒就失禮怠慢了……”

都是朝中的差事,不管此人如何癲狂,眾人卻笑的真誠還禮道無事。

待又各自坐好,上了新茶,孟鼎臣才笑著說:“嗨,就是些許小事,哪裡就值得驚動各位的衙門?本官不止一次跟陛下說,江湖上的雞毛蒜皮多了去了,各位大人身上差事本繁忙,就不必驚動了,可皇爺卻說,燕京治安缺了哪個衙門那都說不過去,如此才有了今日這個碰頭會……”

卻原來,那日譚士元在花街被砍之後,情不移又進行了兩次刺殺,也非刺殺,就單方麵施暴。

如此便廢了譚士元一隻眼睛,還有另外一隻手,她是必要活刮了譚士元的。

皇爺本就不喜譚士元,就想著把這貨引出燕京,就隨他去死。

譚士元又不是個傻子,他陰毒奸詐,就想著百泉山進不去,他就隻能在燕京求一條生路。若在燕京被人活活追砍,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而朝廷又無法乾預,便是他死了也會折損朝廷威嚴。

這人卻是不想活了,便預備拉一切人下水,他恨這個國家,更怨恨自己的父親甚至譚氏滿門,早就萬念俱灰。

可他再惡心,再被人厭惡,他卻是有人管的。

那江湖中一連來了十位老隱,安頓好就照著規矩在九思堂報備了,報備完,人又各自守在譚士元躲避的凝疏琴舍不動了。

這琴舍依舊是個粉樓子,豁出去的譚士元哪次被抓住,大多衣不遮體,算是把情不移的名譽毀的相當徹底。

孟鼎臣是個傲氣人,他的意思便是,此事乃江湖紛爭,自然是我九思堂的事情,諸位大人到時候隻管人到,就遠遠觀戰便是。

至於他們,九思堂預備傾巢出動,先圍凝疏琴舍看那些人鶴蚌相爭,若是情不移贏了那些老隱受傷,就趁機裹了譚士元將他送出燕京隨便找百泉山哪塊地方藏起來都可以,也對譚家算作交代。

若是情不移輸了,便捉拿情不移與秦舍交涉,再不許她入京。

這便是他的計劃。

孟鼎臣將計劃說出,便有捧臭腳的站起來道:“令主大人既都這樣說了,卻也罷了,咱們還樂不得清閒呢,這江湖事跟我們學的那些弓矢禦,殳矛守,戈戟助,凡五兵五當,長以衛短,短以救長,嘿嘿,那不是一個路數,諸位大人?是不是這樣啊……?”

大人們笑的好尷尬。

唐九源就對陳大勝低聲道:“這位,是二皇子的人。”

陳大勝正在捏第三塊點心,抬臉一看吐沫橫飛那人,卻道:“想什麼呢,牆頭兒草罷了,他妻弟在宮裡陪著五爺讀書呢,我見過幾次,這姐夫小舅子路數一樣,最愛賣弄書包,你隻要比他們高一級,你就是他們親爹,彆說,人家這樣卻也討喜,並不招人厭惡。”

說完,他遞給唐九源一塊點心,兩人一起揉捏著繼續喂起了魚。

陛下有旨,便驚動京中一切衙門忙碌,雖孟鼎臣無需旁人幫襯,可旁人也卻得有個態度,都得去,去了,便各自遠離戰圈兒,隨意劃拉了個地方蹲著就好。

可這些人卻不知,那遠在燕京五百裡處,譚守義作為赴任的封疆大吏,他無旨不敢善歸,便隻能安營紮寨等候消息。

甚至,這老東西給兒子的棺木都預備好了,大號的三層棺槨,比他次子當初那口可奢華多了。

家裡有個處處與自己作對,將情不移誆騙著脫離自己管束,又擅自將情不移逼瘋行刺皇帝,又一再得罪秦舍的兒子就死了,譚守義都不預備難過。

他寫求救折子,不過是因為他是譚士元的爹,他不能不慈,便得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至於他兒子的生死,他早就去了密函,先請罪,最後重申態度,便是這個混帳死了,也請陛下將他挫骨揚灰。

大家宗長從來都是這樣的氣魄,隻可惜這第三代老譚家人,卻被他那個混賬爹教育壞了。

夜幕降臨,帳內燒著牛油蠟燭,年紀不大的譚唯心卻被人拿牛筋捆在長凳上,正被他爺爺提著馬鞭子抽。

這孩子倒是個硬骨頭,隨他爺爺二十幾鞭子下去,一鞭子下去就皮開肉綻,他卻也不吭氣,就自己咬著嘴唇,額頭冒汗的生抗。

譚守義年紀大了,就氣的渾身搖晃,他又一鞭子下去罵道:“小王八蛋,倒是像你的老子,骨頭硬的跟我澤兒一模一樣!”

可惜,他孫兒不捧場。

一直沒吭氣的譚唯心聞言就吐了一口血吐沫喘著還嘴:“我爹?我爹是譚士元,他個賤婢生子,竟,竟敢當我爹?他,他也配!”

這一句話祭出,好沒把譚守義氣個倒仰,他提著鞭子上去連連抽打十幾下,這次下了重手,傷了骨頭,譚唯心終於忍耐不住哀嚎了一聲:“爹!”

喊完便暈了過去。

看孫子暈了,譚守義卻絲毫不心疼的想讓人潑醒他,預備繼續打。

他家老親衛實在忍不住,便上來打勸道:“老爺,可不能打了,看在二爺的份上,咱慢慢教著,慢慢教著,這是皇爺給二爺指的血脈,他有個萬一,皇爺那邊您也不好交代啊……”

便是心中有千萬盤精妙棋局,譚守義此刻也萬念俱灰,他提著馬鞭指著血肉模糊的小孫子罵到:“打死了最好,打死他便給我澤兒換個聽話的,我寧願要個窩囊懦弱的,也不要這樣的!

你看他膽子大的,去歲一年我是怎麼教育他的,他爹,他爹都沒有這待遇,老夫竟是一點兒沒防備住,這狼崽子就敢偷了我的宗主令,私下調遣咱家兩代心血熬出來保命供奉,就?就去,去救那該千刀~萬剮牲口東西!他也配?好,好!”

心中越想越氣,萬念俱灰他預備上去踢,被老親兵一擁而上抱開,譚守義就繼續罵道:“譚家不是老夫一人的譚家!打死他好歹也是個交待,這真是祖上不積德,一蠢蠢一窩,我原想就帶著你們遠遠去了,先恢複恢複元氣,修養一下生息,外人都不找譚家的麻煩,便有錯漏皇爺都不計較了,這,這下好了,便什麼想頭都被這小畜生毀了……毀了!”

譚守義推開親衛捧來的茶盞,幾步上去,用了最大的大力氣,終踹倒了那綁著譚唯心的長凳,對著還在昏迷的孫子又是一陣亂抽。

他正癲狂,便聽到外麵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有人跌跌撞撞下了馬,又一路急奔到了帳前。

譚唯同身形狼狽,滿麵胡茬,雙目赤紅的進了帳子,他先是嘴唇顫抖的看著弟弟,剛要說話,就聽到譚守義大喝:“拖出去!”

有老親衛七手八腳的上來攔截,他被人抱著腰往後走了十數步,也是急了,譚唯同低頭就咬住一老親衛的耳朵,吃人肉般的給人咬下一塊來。

他猙獰著吼:“放開我!!”

便是有人少了半片耳朵,也不敢放開他啊。

實在無法,譚唯同從袖子裡抽出一把匕首,對著自己脖子就是一下,接著比著要害地方大喊:“放!!!”

如此,眾人到底不敢動了。

舉著匕首比著脖子,譚唯同就進了帳子,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弟弟麵前,手裡的匕首掉下來後,他跪下,抱住自己弟弟,眼淚刷就流了下來,猙獰道:“哈,死了吧,死了解脫了,啊?爺爺,您,您莫不是在鞭親孫子的屍?如今我家也算是全了,您看,我來了,您一起鞭了如何?”

譚守義手裡的鞭子落地,他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孫子,到底一口鮮血噴出,仰天便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