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qwe101(2 / 2)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11408 字 3個月前

七茜兒點頭:“怕了,破琉璃燈罩子,從前的一些老衣裳,我都不知道老繡值錢,就賣了好些……大勝~咱的孩兒,他有自己的爹娘,有自己本來該走的路,孝敬乾爹可以,可乾爹這份家業……也太大了,我昨兒做夢,咱孫子活不下去了,就成了紈絝子弟了,他滿屋子找破爛賣,結果就找到你奶奶那個箱子,伸手就挖出一堆破棉襪兒……”

事實上七茜兒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就把個陳大勝聽的一陣悶笑。

七茜兒不管不顧哀求:“咱?咱能不要這些麼?這幾天我就吃不下,睡不好,翻來覆去就總想,那葛三素全家性命都因為錢財事丟了個乾乾淨淨,那還是骨血親呢!憑著你我二人現在的能力,咱能護得住這些東西麼?我一想下半輩子就要為這些雞毛零碎去跟人糾糾葛葛,我就貓爪心般難受。”

陳大勝沒回答這個問題,卻伸手將七茜兒從岸邊滲水軟泥的地方拉到實處,又笑道:“看路,你繼續說著。”

聽不到陳大勝的回答,七茜兒的心便落到了穀底。她邊走邊想著心事,自打進了惠王府,有些問題便藏不住了,她能力到底露了怯,可她與陳大勝從結親今不過兩年,認真想,她又算個啥呢?

陳家十貫錢五十斤糧食換來的一個媳婦兒,就像上輩子老太太跟喬氏罵的那樣,你是十貫錢買來的,不聽話就賣了你!

她沒這份自信再跟陳大勝說一次,這富貴咱不要了,我怕咱孤單勢弱,以後為這爵位,便一生一世惹人嫉妒?

待明日孩子出生,一不小心著了人家的道兒,怕就得悔恨終身了。

這兩年她是一日比一日自信,就一直覺著日子在手心裡,人更在掌握中。可是這份掌握並沒有一個潑天富貴,更不敢想一個郡王爵。

拍著心坦白說,房都沒圓呢,她就憑啥勸人家離了富貴,陳大勝能跟她生安兒,離了她,有的是高門小姐願意與他為妻,更會為他操持家務再納十幾房貌美的小妾,生成群的孩子。

她離了陳大勝能過,陳大勝何嘗不是如此呢?

想到安兒,七茜兒心便一陣抽疼。

陳大勝走了一段路,忽把手裡的燈籠換手,空手握住七茜兒道:“你想的事情我想過……”

陳大勝的手乾爽且粗糙,甚至裡麵還有一股子從前沒有的確定勁兒,穩重大氣還無所畏懼。

七茜兒看看他,也沒有掙脫,就任由他拉著。

陳大勝說:“我也有過你這樣的心思,就想過的,我是誰?亦不過是走了時運,老天爺開眼送來個媳婦兒,有了你那六個字,我才成了陳大勝。”

七茜兒低了頭,嘴邊勾勾,想笑,忍住了。

陳大勝對遠處跟著的七月八月擺頭,看她們走了才繼續說:“這之後也是稀裡糊塗,讀書,侍奉皇爺,稀裡糊塗的升官,後又莫名其妙被推到這個地方,娘子心裡不安……”陳大勝停下腳,扭臉認真的看著七茜兒道:“可,咱們都回不去了啊。”

七茜兒嘴巴微張:“就~回不去了?”

陳大勝點頭:“回不去了!咱得向前走著,我得向上攀著,我得爬的高高的……才能抓住我想要的,家業大了沒事兒,我總有一日能生出庇護它的本事,再說了,而今不是旁人不許我回去,而是咱走到這裡了,便隻能往前走著,皇爺出生那會子,有個算命的高人還說呢,此子高官厚祿必一生富貴……嗬,就可見,人的命可不關旁人怎麼說,那得看你努力到什麼程度。”

他們都沒說話,七茜兒這次想掙脫陳大勝的手了,可是陳大勝不願意,他就緊緊握著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沒有路了,麵前是個假山了。

他才扭臉看著自己媳婦說:“瞧,媳婦兒,咱沒有路了呢。”

七茜兒木楞的看著麵前的假山喃喃道:“恩,沒路了。”

陳大勝到底鬆開她,把燈籠往假山眼子裡一插,又將袍子下擺綁了一下,就攀爬到假山上,待站穩了,他才回頭伸出大手說:“來,挺好爬的,這高處景致不錯,你來看看!”

幾隻螢火蟲在附近盤旋,七茜兒看著陳大勝的大白牙,還有晶亮的一雙眼瞳,她到底伸出手,未等用力便瞬間飛起,被陳大勝輕易的拽到假山之上,又被半抱著到了假山頂處。

待站穩了,七茜兒才看到左近兩步便是彎曲的一個台階,被荒草埋了。

她又左右看看,這才看清楚,從假山頂再去看這座宅子,其實也沒有想象的那麼大,最起碼這一角也就是那麼回事吧。

一眼看去,荷塘是黑的,房子是矮的,月光很好,可遠遠的左鄰右舍家黑漆漆一片屋頂,人間寂靜無聲,就像是隻剩下他們倆在這人間活著了。

假山很高,由五疊之石頭疊擺而成,陳大勝尋了一處懸掛坐下,又把七茜兒拉過來,坐在他的腿上……此刻他也不說腚疼了,就隻與她一起看這世間的風景。

他們半晌沒有說話,一直看到陳大勝輕輕歎息說:“咱兩人,好像從來沒有這樣交談過。”

七茜兒一愣,仔細想想卻是如此,從前她總是想管束他,管教他,生怕他一步錯步步錯,最後就連累了自己的安兒。

可現下他一日日強盛了,就像一個新的陳大勝般,越來越與前世不同。

這兩天家裡也有人往來,那些家裡來探病的都對陳大勝小心翼翼,畢恭畢敬。

他們跟這個男人說話的時候很尊重,看他的眼色,討他喜歡,連帶著自己這個做媳婦的,便是開始賣破爛了,失了體統了,他們也說自己是過日子人,就滿燕京再也找不到這般會當家理事的宗婦。

而這一切的順心,皆是這個新的陳大勝給的,他能給自己尊嚴,能被自己依靠,可自己又能給他什麼呢?

她對他在外一無所知,他在做什麼,又認識什麼人?他長了什麼新見識,又看了幾本書?

沒有等到七茜兒回答,陳大勝便說:“我跟你說下咱乾爹吧。”

七茜兒眨巴下眼睛:“乾爹?”

陳大勝笑:“嗨,甭乾的濕的了,就爹,咱爹,他對我好著呢。”

“恩,那你說。”

陳大勝想想:“咱爹麵兒上那些事情,佘家那些事情,咱家跟鄭家那些事情,還有皇爺的事情這些你是知道的,我就不再提了,可有件事,咱既是一家人,我就不預備瞞著你了。”

七茜兒愕然:“瞞著我?”

陳大勝點點頭:“對!從前我總覺著娘子比我強百倍,卻沒想到娘子如今才多大呢,卻要操持家務,幫我孝敬阿奶,還要操心我兄弟們的婚事兒,你的好我心裡記著,也預備一輩子隻對媳婦兒你好……”

七茜兒難得嬌羞,心安的推了他一把:“說什麼呢!”

陳大勝笑:“你會這般不安,就都是我的錯,現在想,娘子才經曆過幾件事呢,到底是我的不是讓你為難了。”

七茜兒心裡腹誹,想著老娘年紀合起來是你的好幾倍。可這話要怎麼說?隻能於夜色裡翻了陳大勝一個大白眼。

說來也巧,她翻完白眼,腳下竟然一片蛙聲,陳大勝頓時憋不住,半抱著她嗬嗬笑了起來。

笑完才正色說:“茜兒,其實……乾爹從前一直在給大梁軍做內應,為了支持皇爺造反,咱爹便掌了一支斥候……”

七茜兒沒聽懂:“伺候?”

陳大勝悶笑解釋:“不是,就探馬那個意思。”

七茜兒恍然點頭:“這個知道,探子!戲文裡有過。”

陳大勝點頭:“對,斥候跟這個差不多,你也彆往深了問,也不能往外說,往外我就是個長刀營把頭,在兵部混口飯吃,私下裡我也不便與你說……以後,依著咱爹跟皇爺的意思,就讓我掌這一軍,從此隻為~帝王所用。”

七茜兒都聽傻了,好半天她打個寒顫,想掙紮著起來,卻被陳大勝緊緊的抱住道:“你彆怕!”

怕?倒是沒有怕的,如今怎麼可能怕。某內宅婦人膽大包天,人都搗爛過,不屬於自己的幾十萬兩銀錢的主也做過,區區個探子隊伍又如何!

七茜兒隻是無法接受德不配位的東西,卻又想,老天爺真有意思,隨便推一下,這命數隻兩年的功夫,咋就把陳大勝送到了這個地方。

她到底說:“也沒怕,可你告訴我這個作甚?”

陳大勝將腦袋依靠著小媳婦歎息:“不跟你說,又能跟誰說呢?我總得讓我媳婦在家裡當家當的坦然,坐正堂便坐的坦蕩!

咱爹也說,如今有九思堂了,他便覺著這營生能做下去,那從前斥候的臟活都在九思堂謝五好手裡呢,要隻收集消息,監察軍事,觀察百官,這倒是沒什麼的,再說,我不接著誰接著?皇爺也不信任旁人啊……”

七茜兒譏諷:“人家就信任你?”

陳大勝搖頭:“嗨!我才認識皇爺幾天?如今皇爺隻信任咱爹,這個爵位,這個王府便是這個意思了,咱爹拿著不虧心,我以後長本事了,也總有一日不虧心,媳婦兒啊!”

他鬆開七茜兒,左右捏著小媳婦的臉說:“你男人出的是牛力氣,這一輩子都賣給人家了,而後啊,有什麼你就坦然受著,皇爺心裡是有數呢,我沒你想的那般無能,你信我成不成?”

夫妻之間到底貴在坦誠,七茜兒對政事不懂,聽陳大勝這樣一說,她卻是高興的,可回去依舊是睡不著,就覺著哪兒不對勁兒呢?

翻來覆去她又想到天蒙蒙亮,到底翻身坐起,咬牙切齒的便把陳大勝踹於炕下。

陳大勝一臉懵的爬起來看著自己媳婦兒,夢裡猛的驚醒便氣惱了。

“又怎麼了?!”

七茜兒咬牙切齒:“陳臭頭!我就說不對勁兒呢,鬨了半天,你把咱兒,咱孫也賣人家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