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123章(1 / 2)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13227 字 3個月前

七茜兒說不管帳,真就利利索索的交了賬目。

這賬目一入手,各家有各自的情況,最傻眼便是管四兒,他手裡收到莊子三個,名下良田約一千五百畝,還有慶豐臨街鋪麵四個,餘銀三百多貫。

長這麼大,就沒有握過這麼厚重的錢財,管四兒隻會花五百這個數目,多了真就不知道咋好了,這小子愁苦的都不成了。

真,嫌棄錢多的人。

其實管四兒現在有個新名字了,叫做宮彥,他這名兒在宮家是正式上了族譜的,他不習慣,旁人喊他宮侯,有時候他也反應不過來。

這日天氣還算不錯,管四兒下值,便有小太監來請,喊他禦花園陪皇爺鬆鬆筋骨。

把侍衛喊來跟自己對練幾下,是皇爺打發無聊生活的手段,卻也不是誰都有被叫進的殊榮的。

又為何常喊管四兒,而不是陳大勝?卻是皇帝有個肥兒,把管四兒喊來與他耍著,他才肯動彈幾下,換了一個人讓他動,窗戶門都沒有。

禦花園空地邊緣,蕭貴妃使著毛筆認真的寫了一個彥字給管四兒看。

“彼其之子,邦之彥兮,美士為彥,人之彥聖,這是個好字,卻比管四兒是要強萬倍的。”

這六皇子來了,有時候蕭貴妃也打著看兒子的名義在邊上觀戰。她倒不是爭寵,卻是宮裡難得能把日子過的很自在的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管四兒看看自己私下裡最少描畫了千遍的名字,笑的滿麵滿足,他撓撓後腦勺,一不小心卻從袖子裡掉出幾卷羊皮契紙來。

六皇子甭看胖,手極快,便伸手抓起打開反複看,字是認識的,他卻不懂契書是什麼,便問:“小七,這是說啥的?”

蕭貴妃瞥了一眼譏諷道:“說啥的?說神仙的!你彆給小七揉爛了,我就說這孩子今日袖口墜墜,也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就怎得把這樣重要的物事往身上塞,你也不怕丟了?”

管四兒看到這些東西就愁,便把嫂子分家的事情與娘娘說了。

蕭貴妃聽完再看看這堆東西,到跟管四兒誇獎起來:“常聽皇爺誇獎青嶺家有賢婦,您這嫂子還真不白喊,這確是個好耙子,這才三年,就給你們兄弟賺出這麼一大筆家業,以後啊,你要當成親生的孝敬呢,便是親生……也未必能有這個嫂子好了。”

“阿多?什麼好不好的?”

皇爺耍戟耍的一身白煙兒回來。

蕭貴妃聞言站起,笑眯眯的走到皇爺投帕子幫他從額頭擦到脖頸,皇爺在她麵前乖順的就像個孩子。

蕭貴妃笑道:“這不是大勝他媳婦有了,說不幫著小七管賬了,您看把這孩子愁的,您是沒看到……”她捂著嘴笑了起來:“這孩子帶著一袖口子契書滿地跑,倒也不怕丟了。”

“哦?都拿出來給朕瞧瞧……”

管四兒無奈,隻得將契書儘數取出,一一展開給皇爺看。

皇爺看這些東西倒是極認真的,還指著京外的莊子道:“怎麼跑到小南山買地去了?”

管四兒低頭看看,就理直氣壯道:“回陛下,這邊便宜啊!我那點俸祿,也就買小南山的地了,這虧得我嫂子下手早,買的是從前荒了的舊田,這第二年才見的收成,我嫂子說,現在小南山都漲到三百五十文一畝了,這還買不到呢。”

皇爺聞言欣慰點頭:“好啊,買不到是好事兒,說明種地的多了,不過你這家資倒也漲的快,鋪麵都有了?”

管四兒回話道:“回陛下,這是臣莊子這兩年收成賣了錢,我嫂子本在慶豐官道義亭附近買的空地,是想起個小莊子種菜吃的,那邊不是挨著家近麼,誰能想慶豐這街就越修越長,後家裡一商議就蓋成了鋪麵,都是挨著的,現在……那邊是一分地都找不到了。”

皇爺點頭:“嘿!這事兒朕知道,你們先生去歲就跟我炫耀好幾回了,有個好嫂子也是你們的福分,說起這個,今兒把你叫進來你可知是何事?”

管四兒一愣,伸手比劃道:“不是陪您來這個麼?”

這孩子能跟六皇子做朋友,還真是一類人,腦袋簡單的從不想多餘的事情。

皇爺笑了起來,撇一眼張民望,見他走開,這才說:“你家與趙家的官司這算是結了,你,就沒啥想法?”

管四兒愕然,好半天才撓撓腦袋道:“都,惡有惡報了,臣這心裡的氣也出了,還想什麼?也沒想什麼啊?”

趙長溪自縊,曾氏被判腰斬拋屍荒野,其餘涉案人等皆是鋸割。如今這季節正好萬物複蘇,還要等秋上處置。

又因管四兒一案不能對外宣揚,為安慰苦主,刑部便判了少用的酷刑,皇帝甚至都沒有去臨問便批了。

蕭貴妃歎氣:“陛下可彆欺負老實孩子了,您有啥跟他直說,這家夥跟咱六兒都是鸚鵡腸子,您還巴望他們拐彎呢?”

皇爺笑了起來,倒是伸手拍拍管四兒的肩膀道:“哎,你哥是這樣,你又是這樣,有時候就老實的朕都替你們著急,你跟朕說實話,就不恨麼?”

管四兒認真回話道:“回陛下,恨的,可是有時候臣睡不著也想,好歹活下來了,要是沒這一場苦……臣就不認識哥哥們了,也,也見不到皇爺您了,就憑這幾點,臣……不恨!”

皇爺微笑點頭:“恩,不錯,有長進了,你能這樣想是好事兒,你們哥幾個都是好的……”

正說著,張民望帶著三個捧匣小太監過來,將那匣子放在桌麵,挨個打開又悄然退下。

管四兒看了一眼,見匣子裡卻是滿滿的羊皮契書,便有些懵。

皇爺卻笑著拿起契書給六皇子看了一眼道:“小六來看,此物古稱質劑,一般用作買賣交易證明之用,後來古人怕契約損毀,就將文字刻在銅器之上以作憑證,咱現在呢,就拿羊皮替代,也算結實。”

這些東西對於皇爺來說,不過是教導兒子的教材,他翻騰了一會,將田產契約,山林契約,商鋪契約都給兒子看完,這才對管四兒說:“拿著吧,都歸你了!這些都是曾氏,趙氏傾全族之力賠付給你的。”

管四兒瞬間雙目圓睜,反應過來之後,便雙手連連晃動道:“不不,不要,不要,不能要。”

真就跟躲毒藥一般,恨不得插上翅膀立時就躲了去。

眾人笑的不成,蕭貴妃在邊插話道:“你這孩子,怎就嚇成這樣了?給你就拿著,你吃的是大虧,今次這事若不是你放手,趙氏也好,曾氏也罷,出此等毒婦,這兩族的女兒出生便隻有一條路,出生即死,這還不算完呢,就怕那文人墨客一番渲染,從此這汙名便是上史書了。”

皇爺便順手蓋了盒笑道:“拿著吧,你這也算是放了鶴召書院一脈生路,是好多人情呢,這些不過外物而已。”

管四兒撇嘴:“有皇爺,有先生,還有我大哥他們,我要他們的人情做什麼?”

皇爺聽管四兒說了一大堆依靠,偏不提宮家便笑問:“朕聽他們說,你也很少去家裡住?”

“沒呀?”管四兒語氣充滿了困惑:“臣每天忙活完,都在家的啊?”

皇爺就點了他一下:“我是說,你親生爺娘家。”

皇爺這樣說,管四兒反倒是彆扭起來了,期期艾艾半天,他才低頭道:“皇爺,臣……跟他們不熟,也,也住了幾次,到底不習慣,早起就彆扭的很……也不是臣一人彆扭,那,那家裡也彆扭……就感覺還不如從前,從前,臣還好意思在宮先生那裡混個吃喝,現在臣,臣見了,見了爹吧,就吃飯筷子找不到嘴……”

“哧……”

眾人忍不住又笑,可細想,也是的,忽然就冒出這樣一個孩子,放誰身上都彆扭,也不是不親,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親厚。

等眾人笑完,管四兒眼睛忽一亮,就指著那盒子道:“皇爺,不然這個就給了那……”

他這話沒有說完便挨了揍,皇爺打完收手罵道:“給誰?腦袋不夠大你,這是你的,他們有他們的……”

皇爺也不能指著他鼻子罵,你父母跟你哥哥妹妹沒有分家,你拿過去這份算作公賬,還是你的私賬?你父親母親如今是跟你好,可他們蹬腿分家,你哥拿七成呢,你這不是白受罪了麼?

也不是說宮家人品不好,是世情祖宗規矩如此。

再者,這賠償原本是一份的,還是陛下跟佘先生商議後,才給管四兒扣下一半來,這個宮家是不知道的,純屬自己人偏心自己人。

宮家也拿走賠償小半月了,卻不見他們找管四兒說什麼,便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大家有大家的難處,宮之儀那人最有規矩。他便是偏疼小兒子,以後多給點產業,那也得把家裡的東西公平的給三個兒子,兒媳婦都過了眼,須得人家同意。

這就隔了不止一雙手了,一顆心了。

好麼,瞧瞧人家這個不在乎的勁兒,皇爺就氣不打一處來。

蕭貴妃看管四兒愚,便笑著跟他說:“你把這些拿回去,交你嫂子,問她怎麼安排,你自己彆做主。”

聽娘娘這樣說,管四兒本發愁的那張酸臉總算是露了笑模樣。

他道了謝,又跟六皇子低頭嘀咕了一會,約了下次見麵的時候,這才抱著燙手的匣子離開。

等到管四兒離的遠了,皇爺才不鹹不淡的來了句:“這次滿意了?!”

蕭貴妃卻笑道:“那就謝主隆恩了,臣妾也不敢有彆的奢望,隻咱小六這脾氣性格,這輩子許能陪伴玩耍到老的也就這孩子了,這孩子心裡簡單乾淨,您也看到了,人品也是信得過的。”

皇爺點頭,倒有些得意道:“那是,當日在譚家,朕一眼看到就知,這就是朕的人,也不止他,你看大勝金台他們,這一個個都是踏踏實實的好孩子……整個燕京富貴了多少人,又變了多少人?便他們耐得住性子,成日布衣來去,就樸實很……”

他們倆人如兩口子般說著家常,沒心眼的六皇子從外麵溜達來,就黏在蕭貴妃身邊撒嬌賣憨,捎帶滾來滾去,更若一豚。

這對後來結緣的母子所求不多,總能得楊藻幾分偏愛,六皇子又是他生母江太後養大的,那就更加不同。

然而楊藻不知,這種很明顯的偏愛,在永安四年,已經開始惹人妒忌了。

半麵亭不遠處,五皇子楊英默然站立,他身後一排小太監懷抱插瓶,瓶內具是天不亮他就出城上山,親為父皇選的杏花枝。

楊英不知道站了多久,便默然離開,走到禦花園入口,迎麵又看到楊貞捧著一個捧盒往裡走。

他心裡有氣,便酸了一句:“呦!二哥?人家一家團圓,咱去礙什麼眼啊!”

楊貞被他說的一愣,待他走遠,一小太監這才過來跟他嘀咕了幾句。

二皇子聽完莞爾,捧著匣子便進了禦花園。

這蕭妃得寵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大梁朝未立之時他就幫襯父皇做些瑣碎了,中宮無子,他就巴不得父皇多寵宮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