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156章(1 / 2)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11476 字 3個月前

入冬,百泉山走了蓋茅舍的,卻來了一群狩冬獵的。

原本泉後街就叫泉後莊那會,它的作用就是供給燕京貴族狩獵歇腳之用,如此,這後山便是最好的獵場之一了。

國家緩緩複蘇,新貴逐漸有了氣韻,便都開始玩耍起來。

你都不知道那些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又從哪兒找了關係,開始貼著山腳繼續蓋類似於泉後街的大宅,隻現下工程沒停,打獵的卻提前來了。

這些人總是跟泉後街某個門庭沾親帶故,反正,鄭阿蠻他們每次來是住在常連芳家的,可招待他們的花銷,卻是陳大勝這邊走的賬目。

陳家如今不缺這點招待銀子,倒是弄的常連芳有些不好意思了。

如此,泉後街的街坊自打進入冬獵期,每天不等雞叫起,卻是被隆隆馬蹄驚起的。

咱這地方就挨著皇家獵場,也就十來裡的距離,皇爺十一月初就帶著人去了場中消遣,那麼進不去的那些人更愛蹭日子出行狩獵了。

隻出城的時候,凡有熟人問起,便淡淡說一句,嗨,慶豐百泉那邊狩獵去呢。卻也不說去哪個獵場,隻管讓人猜去,便很有牌麵。

又是一陣馬蹄隆隆過去,陳家宅子挨著道兒,這就都睡不得了。

七茜兒未睜眼,就迷迷糊糊伸出手撈住兒子,把兩隻手放在他的耳朵上堵著,等到她清醒了,一睜眼便看到一個早就清醒的,正二目發光,嘴角帶著十足壞笑的家夥正在看著她。

得,這爺是早就起來了。

安兒總算等到娘親睜眼,當下十分興奮,就見他兩條小胖腿一蹬,發出奶氣十足的一聲:“吖……!”

人家那小被兒,就飛了。

小孩兒一日兩興奮,穿衣前,脫衣後,這是活魚期。

他喊完四條蹄子便各自開始活動,竟往四個地方畫圈,反正沒有一對動作一樣的。

七茜兒抿嘴笑,扒拉幾下頭發坐起道:“呦,你醒了啊?”

安兒握拳:“啊!”

早就起來了,你個懶貨!

聽到屋子裡的動靜,婢仆便排著隊,托著器具進屋,侍奉主人起床。

家裡人是越來越多,曾經七茜兒眼裡的所謂能住一輩子的大宅,卻是越來越小了。

等時辰差不離,謝六好又把根奴從巷子尾送了過來,隻要他在家,就總要把侄兒接回家,在自己的懷窩睡的。

根奴兒一路哼唧,看到七茜兒便張開小手,興奮的喊了一聲娘,喊完帶著淚花笑,這是個仁義孩子,總是忍耐旁人。

等到七茜兒抱住他,他便摟住娘親的脖子,緊緊的箍住,再也不放了。

“你今兒不去衙門?”七茜兒拍著孩子的後背,笑眯眯的看著謝六好問。

“哎,不去了。獵場那邊有事兒,讓我禦前聽差去呢,這孩崽子沒良心,翻身兒就忘了我夜裡起來伺候他了。”謝六好笑眯眯的回答。

七茜兒聞言白了他一眼嗔怪:“你這張嘴,怎麼什麼都說。”

謝六好聞言便笑道:“什麼?哦,沒事兒,你是嫂子呢,又不是外人。”

說到這裡他看看侄兒又說:“這小子是個有福氣的,反正比我們命好多了呢。”

七茜兒聞言微楞:“那肯定啊!你咋這麼說?”

謝六好便說:“從前在族裡,隻要是家有爹娘為族裡沒了性命的苦孩子,我的大伯,伯娘都要把孩子接到身邊,也要喊他們爹娘的……”他摸著侄兒的頭發笑到:“其實就是對族裡,門內個交代,我跟我哥算作有爹有娘的長大的,那時候沒心眼,人也傻,又是人家教養大的,就看不出個好壞,不知道有爹娘是啥滋味,也覺著自己什麼都有。現在我倒是明白了,這小子昨晚就哭半宿,一直喊爹娘的……”

七茜兒摟著孩子點頭,卻沒評判什麼。

叔嫂帶著孩子進屋,安兒一晚上沒有見到哥哥,見到了就立刻舍了自己的飯碗,猶如生死離彆再見般激動的攀爬過去。

根奴看到弟弟也熱淚盈眶,也掙紮上炕,攀爬過去,與弟弟最終相會擁抱在一起。

真是親的心肝都碎了,就恨不得上嘴咬上幾口才是愛。

大人們都是忍俊不住笑,正樂嗬著,外麵卻說老爺回來了。

七茜兒詫異:“這個時候?”

親衛巷內,一溜兒十幾輛馬車正在卸東西,看到謝六好出來,陳大勝就對他笑著說:“嘿!你小子有福氣,也巧了,這裡有你六車東西,趕緊讓人給你抬屋裡去。”

謝六好愕然,看著這一排大車,就走到陳大勝身邊問:“哥?什麼東西?哪兒來的東西?您甭管我啊,我賺的夠花,可甭破費了。”

陳大勝上下打量他一番,又看看左右沒人,表情便故作平淡的說:“我破費什麼,這個,算作是你哥哥給你的東西,就該是你的。”

謝六好臉上一變,很是驚愕的問:“您說什麼?我,我哥?”

陳大勝眼睛依舊不看他道:“啊,你哥!當初兄弟幾個一起出去的,在坦河那邊看到異邦買賣挺好做的,就懂了點心思。你不知道,咱這邊的絲綢茶葉,還有瓷器什麼的拿到那頭,都是能裡外翻二三十倍的,咳,那不是就有了點貪心麼,就,就一起攢了點子老本兒,那時候你哥出的本錢多,這些就該有你家一半兒。”

謝六好又不是傻子,他就滿麵不相信的看著陳大勝,又看看那些車。

倒不是察覺到自己哥哥還活著,卻覺著是自己這個義兄怕是自己過的不好,私下裡貼補自己呢。

陳大勝早就想好了怎麼說,便後退一步貼著牆道:“真的,不瞞你,這事兒皇爺知道的。”

謝六好眼睛頓時瞪的老大,他這才想起一事,左梁關向外是不允許貿易的。

那義兄這個買賣,怕是不合法的。

陳大勝對他點點頭道:“真的,你就是問到禦前,也就是這麼回事兒。就是我們幾個從前探的那些點兒,中間連線的是大商平慎,哨子在高菲西奧,瑪媞尼人的幾個老城堡裡以行商之名活動。

咱這麼大的事兒,養活那麼多人,又那麼大的開銷,皇爺又不想旁人知道,就隻能自己支撐這份買賣,賺錢就是個捎帶的事兒,咱才賺幾個?你就拿著吧,這是你哥給你跟根奴存的家底兒,也不是什麼照顧人情,該你的你就坦然受著,誰也不用謝。”

一時之間心神震撼,謝六好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有些頭暈,其實他一直忍耐著不敢去悲傷,也不多想,閉起眼睛就隻當哥哥活著的。

誰知道這麼久了,心裡好不容易舒服一點兒,他哥又要冒出來戳他一下。

如此,他便也貼著牆緩緩的坐在了冬日裡的地上,卻依舊不哭,就呆呆的看著。

陳大勝看他不動,也不打攪,有時候爺們這份傷心誰也幫不了,就看你自己願不願意出來。

他站起,指揮人把那幾車高菲西奧捎來的香料,毯子,各類皮毛,還有金器,銀具,高菲西奧琥珀蜜蠟之類送到謝六好的院子裡。

誰能想到,這才多久,謝五好就在高菲西奧紮下了根兒,成了高菲西奧王認同的妹夫,人家甚至都有封地了,那就更不可能回來了,大梁這邊也更要保護好這條線。

陛下現在跟謝五好聯係,都不能用上下級那種語氣命令了,甚至私下裡賞賜了不少大梁的東西以來維係那位高菲西奧權臣的思鄉之情。

如此,謝五好為大梁,怕是真不得歸了。

人家這次送了陛下不少好東西,其中上等戰馬是以作大梁軍馬種馬之用的。

除了這些,他們這些舊友都有東西送,可說來說去就是個量大麵上好看,幾萬裡地呢,實惠玩意兒人還是貼補兒子弟弟了。

他跟兵部孫尚書驗車的時候,孫大人說,單是那一箱子琥珀蜜蠟,隨便取出拳大一塊就能在燕京換套大宅。

而這種東西,在高菲西奧國卻到處都是,人家海岸邊上能撿,山裡也有礦脈,並不稀罕的,反正,人家就拿來隨意碾成粉末當成藥吃,雖大梁也有琥珀蜜蠟入藥安神明目的,可誰舍得用啊,那可是千年的琥珀萬年的蜜蠟。

還,還那麼一大箱子呢。

看謝六好不說話,陳大勝讓他冷靜了一會,才過去拍拍他肩膀說:“東西回頭你自己慢慢收拾去,你家不是還有個窖麼?皮毛的你找你嫂子收拾,能存的就找人弄乾燥點兒的地存著,你可記住了,你就是燕京芝麻綠豆大的官兒,能少露財,咱就悄悄過著,往後好東西總有你的一份兒,咱慢慢來,知道不?”

謝六好點點頭,心裡卻不太在意這些用阿兄性命換來的東西,他倒是說:“哥,求你個事兒。早就說讓我跟周無咎去刑部,可九思堂一直不放人,我是真不想在那邊呆著了。”

陳大勝問:“怎麼,孟老五對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