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163章(1 / 2)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11190 字 3個月前

三月剛過,細雨綿綿,腿腳利落的安兒便開始跟根奴在家裡家外配合著淘氣了。

如今就沒有他們挖不到的洞,也沒有他們上不去的地方。

反正哪兒都去,就是不在地麵呆著。

想起從前孩子軟綿綿的虛弱樣子,七茜兒發自內心愛自己家的活猴,就是個折騰唄,娘就陪你折騰。

這孩子一天天長大,家裡省心的日子一天天過著,三月初三起小風那會兒,七茜兒心裡堵了幾天,就有隔壁攀牆的成師娘告訴她,恩,恭喜了,你又有了身子了。

又有了是個晴天霹靂的消息,七茜兒看著自己的肚子有些不敢相信,啊?這裡咋還能住個人呢?

可細想想,如今跟從前不一樣了,那鱉孫時常回家討厭,安兒也這般大了,再懷上一個也是人之常情。

何況不止她又有了老二,陳家大房,二房,三房,人家接茬般的也都有了二胎,這便是人間規矩。

七茜兒表麵不喜不悲的,心裡卻十分慌張,不知該對這個孩子該怎麼辦?

四房有喜,老太太高興,陳大勝歡喜,因要了陳家長孫很內疚的佘青嶺也分外歡悅,卻隻有從玥貢山回來的辛伯聞訊,便滿麵憤恨的對七茜兒說:“娘娘,您好歹也是老隱一般的人物,如何就在這後宅掙紮,過這樣的日子?”

七茜兒翻著他從玥貢山帶回來土產,什麼老參,鹿茸,鹿筋之類道:“呦呦,我這日子咋了?好著呢!您這話有意思,我該過什麼樣子的日子?情不移那樣兒的?還是跟您一樣,幾萬裡為了不認識的人奔波勞碌,回來這些子土產還花的是自己的腰包兒,哎~完事兒人家還挺不領情。”

辛伯臉上頓時便不如意了。

看著背部又佝僂些的老人家,早就把他當成親人的七茜兒歎息:“您啊,以後便彆奔波了,年紀到了也該認命!您還能蹦躂幾日?就想想,那從前史書上提遊俠兒早沒了,前朝也沒了,白石山也沒了,護國寺都淪落了,您算啥?便是您老心裡的那個江湖?依著我看啊,它也早死了。”

辛伯不屑抬杠,依舊蹲著,他這次出去力不從心的地方頗多,到底知道自己身子骨不如從前了。

無奈的笑笑,好半天他才說:“娘娘說的是,這趟回來,我也尋思~就,就不出去了。”

七茜兒心裡鬆了一口氣,表情到底歡悅起來:“對嘍!不出去最好,我讓人把我那破廟後麵整出幾分地,再給您蓋個養老的宅子,您以後就在那邊養老吧。我跟你說,我給你可找了養老的孫子,那孩子不錯。”

辛伯是個灑脫人,便不在意的笑笑:“江湖人,隨地死了隨地埋,要什麼養老孫子!沒得連累人家,您可甭為我操心了。老叫花這一輩子旁的不說,徒子徒孫都教出多少了,用您給我養老,丐門祖宗都要地裡掩麵羞愧了,真不用,您能有這份心就好。”

他轉身要走,又想起什麼事兒的扭臉告訴七茜兒:“我就回去了,卻還有一事兒跟您提一下,我看慶豐鬥台那邊兒起了個遷墳告示,娘娘可看到了?”

七茜兒愕然:“遷墳告示與我何乾?”

辛伯卻奇怪道:“怎麼沒關係,我記的娘娘從前仿佛提過,說是霍家莊人。”

這個確實是的,七茜兒點點頭,接著詫異問:“霍家莊遷墳?誰遷?為何要遷?”

辛伯拍拍腦門歎息:“您還真是該操心的不操心,那告示頭年就貼了,幾場雨水下來那紙兒都爛了,那不是去歲末,咱皇帝老爺給順妃娘家添了一千石麼,老霍家莊那地兒,如今是人家劉家的了。

人家劉家想起新莊子,沒得地麵上那麼多外姓墳,就起了個告示說,清明四月前若有人認領,遷一墳給二十貫補貼,下月初之前剩下的那些孤墳,就聚攏了修義塚,要集體遷到百泉山上去。”

事關自己生身娘親,七茜兒這就上心了,她站起來道:“吖!我還真不知道。”

辛伯看她著急,便關心問:“有墳兒?”

七茜點頭:“可不,有的!那啥,我倒是姓霍的,可我~算外嫁女,且不在人家族譜上,是生我的娘也在那邊呢。”

辛伯點點頭:“哦,那娘娘就趕緊尋個好店,給老太太打副體麵裝裹,再給老太太尋個吉地找好日子遷了墳吧,我就是捎帶說說這事兒,走了。”

這老頭說完便走,恩,讚他一句灑脫吧,心裡咋就那麼不舒服呢,你給人家擔了幾個月的心,人家到好,沒事兒人一般。

七茜兒吸吸氣,摸著自己還乾癟的肚子呆坐好半天才對門外喊了句:“四月。”

沒多久,梳著婦人發髻的四月便從門外進來,笑眯眯的問七茜兒:“奶奶找我?”

成家幾年,身邊這叫十二月的丫頭也都大了,去歲起都在家裡陸續配了小廝。

家裡最起先那批小子都還不錯,陸續也都升做了各位置管事,趕巧四月跟春分對上了眉眼,他倆就在一起了。

而今,外麵都喊四月春分家的。

七茜兒吩咐道:“跟你男人說,讓他去老道營尋老爺回來,就說家裡有大事兒……”

眨巴眼兒三月十五,這一日黃曆上寫著易動土遷墳,七茜兒才換了素色衣衫,帶著預備好的兩口棺槨,尋了附近有名的一個王神婆去霍家莊給娘親遷墳。

直到現在,七茜兒也不知道自己娘埋在哪座墳頭,索性就預備了兩口棺材,把那位不知名的姨姨一起遷了。

她是閨女,又是陳家的媳婦,就不能去霍家墳坑裡給外姓人撿骨,找那王神婆也實屬無奈之舉。

老太太擔心七茜兒年紀小,又懷著身子,怕她哀傷之下動了胎氣,便命李氏一起跟著去。

坐在車上妯娌倆閒聊,李氏問起,七茜兒才笑道:“不瞞嫂子,我都不知道我娘親姓什麼,倒是那會子家裡的老人都喊我娘嬌姨娘,想來她的名字裡有個嬌。”

七茜兒倒是小娘生的庶出,可她人品手段都是立得住的,便是坦蕩說起身世,如今誰敢小看她。

老太太照樣派著宗婦相陪,甚至陳大勝都帶著親兵,換了素服騎著馬一起跟著來了。

單從這一點來說,人家真算作萬裡挑一的好女婿了。那一二般人家,就沒有女婿去做這樣事情的。

李氏仔細看七茜兒的臉色,見她沒有不悅,便伸出手拍拍她道:“活人呢,誰不艱難。嬸子若有靈,看你過得好,也定然是欣慰的,可說好了,臨來阿奶說了,我得管好你,沒得一會子動土,你紮在那邊哭的不起來的。”

七茜兒聞言輕笑:“不會!我都記不得她,就知道她生的我。”

其實還真沒有多遠,霍家莊緊挨著慶豐城,從泉後街出來兩炷香就到了地方了。

到了地方,陳家這車隊也過不去了。

陳大勝住馬,又在車外喚人:“茜兒,茜兒……”

七茜兒打起車簾想說我知道了,結果往外一看也是嚇了一跳,那老霍家莊口上竟聚了好些人。

從車這邊看去,這一看就是齊刷刷穿著素服來遷墳的。

陳大勝便看著那邊問:“這,這是你霍家親戚?”

七茜兒訥訥:“我哪知道啊?”

她仔細四處看了一圈兒,那些人打扮都普普通通,沒有個特彆富貴的,又細細看模樣,也沒有一個熟悉的。

再扯了路過的一問,霍家莊之前這裡過過好幾姓,最後才被霍家買了地,成了霍家莊的。

那些人看到遠遠的來了一堆拉著棺材的闊綽人家,也俱都好奇站起,紛紛辨認起人來。

隻每家都看過了,七茜兒與陳大勝的臉對他們而言十分陌生,便又失望的坐下。

陳大勝邊安慰,邊喚了春分過來說:“你去前麵問一問,是慶安伯家誰管的事兒,先把那做主的喊來,我要問話。”

順妃娘家封的爵位是慶安伯,陳大勝前年就受封郡王府世子,隻他有正經的官身,外麵喊他多為陳侯。

再者,他爹佘青嶺跟皇爺是正兒八經的姨表弟兄,順妃雖是主子娘娘,卻不是正位娘娘,人家曹家才算作大娘娘。

便從皇家外戚排,陳大勝這樣的親戚本就比順妃家的貴重,他去排隊領那二十貫,這很不像話了。

便是他去了,劉家也不敢接啊。

春分去了一會,便引了好大一堆人來。

等那群人來到陳大勝麵前,便齊齊跪了給陳大勝磕頭。

這肯定是慶安伯家下仆在此,若有主家也不能跪的。

帶頭的這個四十多歲,穿暗色老綢半長衫子,圓胖,小眼,厚唇,下巴胡子有些黃白雜色,他磕了頭才抬臉有些惶恐道:“給世子爺世子夫人磕頭,小的劉成,受主子令在此協管新莊子遷墳一乾事宜,小的是真不知道這裡牽扯了您家貴親墳塋,若知道,如何,如何敢先起告示啊,這,這便是我家主家來了,也不能這樣啊!”

這位真嚇的不輕,自打劉幀治沒了,劉府的門楣算是塌了一半,便是家裡有個五皇子,那也不成的。

畢竟這是個沒成事皇子的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