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2 / 2)

十貫娘子 老草吃嫩牛 12651 字 3個月前

姚春風不認識常連芳,就認識個唐九源。

他聞言便笑笑打聽:“卻不知這位貴人高姓大名?”

常連芳嘿嘿一笑:“嘿,我爹常免申……”

看那邊爺們聊的好,霍五蓉便彎腰提起百如意的小包袱,笑著對七茜兒說:“這一開口喝,就沒完沒了,走著,咱家去?”

七茜兒抱起根奴兒,看著如意說:“成,抱你弟跟著。”

百如意眼神一閃,很快溫柔的笑笑,彎腰抱起安兒跟著兩個女人往外走。

卻走沒幾步,他感覺臉上陣陣濕乎乎的暖,安兒扒拉著他的臉頰,正認真的給他呼呼,仿佛靠著他的氣兒,就能把他臉上那道疤吹走般。

如意笑了起來,對看著他的娘說:“……他,他,他親我,娘。”

五蓉愣怔了一下,很快低下頭嗯了一聲說,用腳很不好意思的畫了幾圈後,彆扭著說:“那,那咱,咱去街口看看,先給你置辦幾身新衣裳……”又抬頭征求他的意見道:“好不好?”

七茜兒插話:“買什麼呀!我那邊針線房還缺你倆用的?”

霍五蓉卻不接這話,她很認真的吩咐兒子說:“她家是她家,咱家是咱家,你記住了沒有……”

百如意笑著點頭:“記住了~娘!”

她家是她家,咱家是咱家。

街坊裡來來去去的老鄰居跟霍九郎打招呼,每當遇到熟人,霍九郎便認真與旁人介紹,這是我妹,這是我兒,這是我外甥……

細細碎碎的聲音當中,百如意笑的越來越溫和,他卻不知道,在未來的日子裡,他是大梁朝最好的斥候……卻也是這老燕京城裡最好的團頭,他們都管百如意叫做……半麵仙。

不提那對新母子,卻說丁姑廟內,老爺們在一起又開始了新的話題。

隻這次很奇怪,姚春風死活不坐主位了,人家賠了個末座,還折騰出一腦門汗珠。

娘球,七個侯爺,一個太師女婿,還有個伯爺家小將軍,皇爺半子,他,街下老無賴,世襲撈偏門團頭兒。

也是聽九郎說,找到妹妹了,妹妹是個做官的。

可瞧瞧這一張張臉吧,年歲都不大,咋那麼嚇人呢?

嘖,他還是老實點兒吧,反正這會子就很後悔,露了家裡好酒行跡,家底子算是保不住了。

爺們交往不能碰酒,喝多了兒子便是爹,爹便是兄弟了。

幾圈美酒下去,起先姚春風還猛誇陳大勝等人,英雄,厲害,老刀天下無敵,吾皇萬歲萬萬歲,老伯爺的常家軍那是仁義之師……

等到酒勁上來,這家夥忽就說起豪傑來,許是聽到陳大勝說自己這一群乃是老刀的緣故。

他就說:“嗝~這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有時候說英雄,不能從原地說,你得,得~得從古至今慢慢數,幾位小爺年紀不大,怕就知道今朝的豪傑都是誰,可要說起從前的英雄,嘿嘿……

老團子我算半個江湖人,該見的我都見了,如今那街麵上來回走的九思堂好漢也見了好些,我到不是說,很是一般呦,就扯淡的很呦!我啥不知道啊,那九思堂不成的,實話啊,你們彆往外麵說……還是咱北邊廟大養人對吧?”

管四兒好胃口,吃到現在還抱著鹵鵝腿兒在那邊啃,這話不妥當,他就好奇問:“聽你這話,我們也不算啥是吧?”

喝醉的老團頭笑著說:“小老弟~呦!嘻嘻,你小,你想算個啥?嗝~聽老哥哥一句,這人好端端有口飯就不端江湖碗,你瞧你白白嫩嫩的,就搶什麼豪傑啊,豪傑是人當的麼?

你記住,豪傑都得死!還不是好死!真的,什麼都是假的小老弟,人喘氣就是活的……

想當年,北護國寺的廟門多高,北派功家十二門,六門本源在皇廟,那會子大年初一,護國寺朝天的香燭立起來,那聲勢,那氣派!現在,就看看上鬥台那些人吧,都是京裡慣熟的混子,還,還,豪傑?

呸!那能跟老皇廟裡的比?皇廟裡那些人可了不得了,你就說千初閣奔逸劍衛之矛,那老先生,哎!可惜了的真漢子!

他女婿武威郡王知道麼?黑騎尉那個,還有他徒弟青鸞劍穀紅蘊知道吧?那從前多少好漢咱街前過,那我都見過,豪傑都得死!”

這團頭竟是知道前朝那些人的,如此這幾人心裡好奇,便都停了酒杯聽他講話。

其實都是年輕人,咋就不好奇呢。陳大勝不愛說話他都想聽聽,他是老刀,跟人家黑騎尉互相砍了一路,黑騎尉的總教頭方翔正,他又如何不佩服。

都是戰場上下來的,前朝敗,敗在後勤不足,敗在帝王失德,敗在滿朝的虎飽鴟咽,人家黑騎尉身後若有佘青嶺跟李章那樣的邵商舊臣支援,憑譚二,他贏不了。

老團頭抿著酒歎息:“其實要我說,如今的皇爺,心胸那是這個……”他舉起大拇指,很是讚美了一下道:“可要咱忘了從前,那也不容易,幾十年了,做夢也是老城門,我不是說現在的皇爺不好,好著呢!我聽住在街坊裡的老兵頭兒說,咱皇爺當年特彆喜歡方郡王,那是想著法,寫著信,讓無數人去說,去勸,就想招降他……”

他說到這裡,大家就一起去看常連芳,這個隻能他知道,那會子大家都不在皇爺身邊呢。

常連芳想想一撇嘴:“沒有無數吧,誇張了,把咱皇爺想成啥了?那時候家裡還蹲著個譚二將軍呢,就……三次,可人家不願意,皇爺啥脾氣,不願意就算了。”

老刀們也沒吭氣,卻心裡緩緩呼出一口氣,萬幸人家寧死不屈,不然黑騎尉來了,也沒老刀啥事兒。

老刀的作戰方法太過慘烈,真正可以長期用作戰場爭戈的,還是黑騎尉的法子合理。

姚春風喝的早就聽不到旁人言了,他就笑說:“咱大梁啊,跟以前離的不遠,這記憶緊挨著,我們就時常想起從前,從前咱郡王爺……哎,沒郡王了,都是前朝逆臣,嘖~有時候我也分不清好壞,幾位爺們,你們都是有見識的,我這心裡吧,有點不如意的想法,想求求幾位高人給我順順,成不成啊”

他看了一圈人,最後看向陳大人,就很認真的施禮道:“成不成?”

陳大勝點點頭,什麼成不成的?醉話。

姚春風看陳大勝點頭了,這才吸吸鼻子說:“幾位爺們,天下百姓,皇城根子的人就與外不同,咱大梁皇帝登基後,也數過前朝的罪證,我知道,單是一個魚道,他們合該亡國,可是為啥咱方郡王那樣的好人,就不得活呢?”

陳大勝好奇:“方郡王,是什麼樣子的人?”

姚春風想想:“……郡王爺啊,我就記的,小時候我爹就常帶我老城門子等看熱鬨去,其實燕京的小子,都是看黑騎尉長大的。

那會子練兵晚了,黑騎尉進城不敢驚擾百姓,好幾百人回家都是馬蹄子裹著包布,悄悄進來的,我那時候淘氣,也不知道怎麼就跑到馬隊裡了,好家夥,等我反應過來就被抱到馬上了,就嚇的哇哇哭……那時候的日子也挺好,可是好端端的國家,咋就說沒就沒了呢?”

那小孩眼淚汪汪的被將軍抱在馬上穿行了半條街,下馬之後他便發誓,若是有一日長大,他早晚也去做威風的黑騎尉,可他太胖了,還是個團頭之後,便絕了從軍的路。

便是如此,這也是這老團頭這輩子最好的記憶了,可見燕京幾十代人心裡,對前朝還真的是有著深厚感情的。

唐九源無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說:“所以當日佘先生勸皇爺,索性邵商建都,就沒現在這樣羅嗦,可咱皇爺說,一座皇宮要數十代匠人拿命去潤養,大梁拋費不起,就隻好住人家舊房子。”

陳大勝點頭:“說的是什麼,現在皇爺一說想出宮咱們就肝顫,誰知道燕京裡住著這些人怎麼想呢?那一下子不妥帖出點事兒一輩子後悔,這兩年好些,剛開始那會在南門,你就搞不清從那邊飛來個彈弓射的泥丸兒……”

常連芳歎息:“說到底,皇帝家在這裡,可不給這裡的百姓修魚道……宮裡的幾位先生說,從前京裡落雪大些,前朝好那會還給貼補修屋頂的費用的,咱大梁如今哪有這個財力,要不說他們好呢,尤其是,燕京的老人家。”

一桌飯,兩堆人,都是提帝王叫屈的。

那老團頭自己嘀咕了一會兒,到底總結說:“嗨!其實誰做皇爺都成的,我們下麵就想著……幽帝不是個東西,可咱方郡王是個好的啊,那是天下第一的仁義忠良,就怎麼說都不該是這個下場啊。”

方翔正死於大梁宮裡最後一戰,他武勇剛毅,身中幾十箭而立矛不倒,好大的頭顱,卻被譚士元那個惡心人一刀斬下。

最後都丟到城外隨意葬了,皇爺還不錯,讓給買薄棺掩埋。

其實這些年,彆的地方不用說,好日子過著,這民心便慢慢都歸了新朝,可燕京到底是燕京,三不五時的京裡的衙門都能抓點民間私下祭奠方翔正的人。

除了這些私下祭奠的,新朝舊朝的紛爭其實從無間斷,替前朝報仇刺殺皇帝的,動不動在各地舉旗想折騰複國的……這些還無所謂,就早晚折騰不動。

如今皇爺跟老大人們發愁一種事情,便是各地前朝文人,動不動就要寫些詩句長賦追憶一下某些人。

這些文字的東西才是最可怕的,帝王都會死,都會腐爛,可文字是流傳千古的。

在座都是手裡握著實權的人物,他們稍微想想都能預測出來,再折騰,文字獄這樣的東西也不遠了。

桌子上的人又不吭氣了,半天才聽到陳大勝說:“不若我回去跟我爹說說,就跟皇爺提一嘴,把方翔正那墳修修,你們說成不成?”

畢竟燕京百姓喜歡他。

常連芳卻搖頭:“你可彆,你是譚家軍出身,這裡麵~嗬,仇怨大了去了!要提啊,讓他老丈人提……”

唐九源看著麵前的手指就是一扒拉:“我老丈人跟前麵仇恨大了去了,他下麵二十多個門生都被這邊千刀萬剮了,這事兒沒門兒,都甭想了!”

陳大勝沉默不語,其實,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憑著方翔正跟北護國寺的淵源,為安定民心,皇爺早晚都要用穀紅蘊一乾人等,他一來是表達自己的心胸,二呢,自然是為了平衡邵商舊臣與前朝舊臣的矛盾。

可那穀紅蘊入京是好是壞,看看唐九源的態度就知道了,矛盾頗大啊。

作者有話要說:先道歉,我被昨晚兩個親戚孩子折磨瘋了,還不能說人家。到底一年到頭,我這裡他們是不打攪的,昨晚也是聽說我家裡出事,人家來看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