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勇表哥還不知道自己毛病在哪兒:“肘子我跟你講,睡一晚,連床單被褥都要給我全換掉,這得是多嫌棄?我去你家,幺舅舅媽都不至於吧?”
“對了,咋想起來看我了?走,今天有丸子湯!”
自來水廠算是好單位,大勇表哥能進來可是費了老爸老媽不少勁。
廠裡門口內外都是小賣部,錄像廳,台球房,好些一看就是小流氓的青工,見到表哥就打招呼。
“大勇哥!”
“大勇哥!”
“大勇哥!”
大勇表哥帶著周至和吳喬木來到台球桌前,幾個青皮立即停了手:“大勇哥,玩玩兒?”
“漂啥呢?”
“飯票!”
“誰贏了?”
“趙三!”
“三娃,飯票!”
那個叫趙三的胖胖家夥就一臉的苦相:“勇哥,這手氣正順著……”
“不借啊?”
“不是不借,怕壞了手氣……”
“廢話這麼多呢?廠裡沒學習過?反對封建迷信!”
周至就聽得翻白眼,廠裡還學習過,反對聚眾賭博呢!
趕緊製止:“大勇哥,我也愛看打台球,看趙三哥打完這盤。”
“就是嘛!”趙三笑了:“肘子,有時間沒來了哈?等打完這盤,算我請!”
“稀罕你請!”大勇表哥立刻懟了回去:“趕緊打球。”
之前趙三估計就贏了不少,兩杆過後,又收了兩張:“不打了不打了,吃飯去!”
青工們都吊兒郎當,大家拿著鋁飯盒,在食堂外頭屋簷下蹲了一溜。
之所以要這麼乾,是因為方便對打飯的女孩子們評頭論足。
因為這幫子的存在,未婚的女孩子們都打了飯就低著頭趕緊離開,回宿舍或者辦公室吃。
倒是那些已婚的,潑辣得很,敢跟這群流氓嬉笑對罵。
飯盒裡邊五個丸子,一些蘿卜絲,有點湯汁泡著飯,味道挺不錯的。
大勇表哥從趙三那邊接過一個鋁飯盒的蓋子,上邊是紅豆腐,胡蘿卜乾,風豆豉之類。
大勇表哥將盤子遞給周至,仰起脖子高喊:“誰特麼把糖蒜給吃完了?!就好這口,都不給我留點?”
另一邊就喊了回來:“勇哥你還差這個?回去再整點唄!”
“你狗日的孫大毛,老子進家門兒跟做賊一樣,你當我整這點兒容易啊?”
“那讓小娟兒姐去啊,小娟兒姐去,壇子搬空老太太都不帶抱怨的,是不是啊大家夥?”
“哦——”大家就跟著起哄。
“大勇哥,你談戀愛了?”周至問道。
“啥呀你聽他們瞎起哄。”大勇哥的勁頭一下就沒了:“整點,喬木你也整點,往那邊接著傳!”
周至夾了半塊紅豆腐到自己碗裡:“義兄,這我大姑做的。可好吃了,你嘗嘗。”
喬老爺撥了一小堆豆豉,想想又撥了些蘿卜乾,向旁邊傳了過去。
何大勇從自己飯盒裡邊,給周至和喬老爺一人夾了一個丸子:“肘子快吃,冬天裡可沒螃蟹抓,一會兒帶你們去看錄像,打台球。”
周至又把自己碗裡的丸子夾回去兩個:“傷口還沒好,不能吃這麼多肉。”
“啥傷口?”何大勇一下就支棱起來了:“肘子你讓人弄了?!今天來找我是這事兒?誰呀老子去弄他……”
“醫生!弄完你還得給他錢!少一分都不給你出院!”周至白眼又翻了起來:“就做了個小手術,不是你想那回事兒!”
“哦。”
沒有關懷,沒有安慰,大勇表哥對人好,從來不在嘴上表達。
當然了,對人壞,那也是一樣。
每年三月三,夾川的螃蟹就會爬到江灘上來。
全夾川的小孩子們就會出動,去江灘翻石頭摸石縫,抓螃蟹。
因為人多,有時候還會造成資源緊張。
自來水廠也在江邊,拿紅磚牆從水邊就開始圍起來的,一般小孩子都不讓進。
因此這一段江灘,螃蟹賊多。
有何大勇這樣的表哥在廠裡,周至進自來水廠一點問題都沒有。
周至不會帶方文玉那些城裡的死黨來,他們業務不夠熟練。
也不會的帶洋和尚和衛飛機,一個覺得無聊,一個懶得要死。
隻有喬老爺,和周至差不多,倆人抓螃蟹業務精通,而且有時候太陽大了周至還會躲懶,人家喬老爺,愣是兢兢業業,能將抓螃蟹乾成一項事業。
螃蟹抓多了,裝到兩個桶裡,周至和喬老爺就在江灘上兜售,大的五分,中號的三分,小的兩分,缺胳膊少腿兒的,一分也能拿走。
還不敢離開自來水廠太遠,因為一些大孩子饞他們的螃蟹,要動手搶。
每到這種時候周至就會一聲大喊,然後自來水廠那邊就會冒出來幾個拿著扳手鐵管,橫五橫六的青皮,帶頭那個一聲大吼:“誰特麼敢欺負我弟弟?是不是想做水打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