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到底算是文科還是理科?”何詩情也來了興趣:“你這和做數學的應用題差不多了。”
“本來就應該跨學科多方分析。”周至說道:“這就是我們現在比古人多出來的優勢,文理兼修,利用一切可用的方法去研究問題才行。”
“比如有個著名的曆史事件‘鐵鎖橫江’,因為劉禹錫的詩歌裡有‘王濬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的句子,就以為事情是發生在金陵,孫皓利用鐵鏈在金陵上遊橫絕長江,讓西晉的戰船無法東進,其實是錯誤的。”
“要是查閱資料就會發現,西晉益州刺史王濬奉命建造戰船,打算征伐東吳,造船時產生的木屑隨著長江水流到建平郡,建平太守吾彥發現後,將撈起的木屑上呈孫皓,認為西晉正建造戰船,打算伐吳,要求孫皓增派守軍到建平防守,稱隻要建平不失陷,西晉都無法渡江進攻。但孫皓不聽。吾彥無奈,唯有製造鐵鎖鏈,在險要之處放下橫斷長江;又製作大鐵錐,暗置在江水之中,試圖以此阻止西晉戰船東進。”
“建平是什麼地方?就是現在的秭歸,三峽險要之地,離東吳建業,還有上千裡的水程。”
“所以鐵鎖橫江,其實是橫絕三峽?”張路問道。
“那不可能。”衛非反應很快:“看我們夾川就知道,長江在枯豐兩季的水位相差十五米以上,用鐵鏈怎麼攔?還有,就算是在那裡跨江,長度有多長?耗鐵有多少?這些鐵料拿去打造兵器和箭頭,能有多大戰力?哪種做法更加的劃算?”
周至對衛非豎起大拇指:“就是這個思路,理科的思路。哪怕是在建平郡,假設橫跨長江的鐵鏈阻擋樓船,那也不是當時吳國的國力所能夠達成的。”
“然而曆史有的確有記錄,天紀四年即晉太康元年,王濬率軍攻吳,沿江城池守將多數都望風而降,或者很快被攻破,但吾彥卻領軍堅守建平,無法攻下,最後王濬以大木筏移走水下的鐵錐,又用火燒斷鐵鎖鏈,‘遂下西陵’。”
“西陵就是宜昌,王濬最終衝出了三峽。”
“那這又說明‘鐵鎖橫江’確有其事。這該如何理解?”張路問道。
“其實可以通過現代軍事學的觀點去解釋它。”周至說道:“將鐵鎖橫江,暗置鐵錐,理解為保衛建平的措施,差不多就能夠解釋得通了。”
“秭歸所在地勢險要,那個時候的建平,位於長江、香溪和馬槽溪之間。如果建平守衛得當,就是三峽中央的一個死死的釘子,拿不下那裡,王濬就絕不敢東進。”
“這個我們夾川人應該很容易理解,南宋時期,我們夾川的神臂城,和下遊合川的釣魚城,這兩處不下,蒙古大軍也是數十年不能沿著長江東進,最後隻能改道襄陽,就是這個原因。”
“是的,否則會後路不保,隻能全軍覆沒。”張路點頭。
“所以,鐵鏈和鐵簽,多半就是保衛建平城的措施,隻能是設置在城周的香溪河或者馬槽溪裡,是阻擋王濬利用水路進攻建平城後路的有力舉措,成本相比橫絕長江,就低得很多,也是一郡太守能夠完成的了。”
“要是什麼時候能夠去看看就好了。”張路是三國迷,經過周至一番分析,以及衛非的補充之後,才感覺到自己曾經認為的“真理”,錯得有多麼的離譜:“於情於理,肘子你的這個推斷,也比‘鐵鎖橫大江’的構想,要合理得多。”
“你們男的說起打仗來就沒個完。”馮雪珊打了總結:“都吃好了沒有,吃好了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