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表舅家的小院子裡也是蘭花盛放,清淨無比。
四表舅正在書房裡練字,表舅媽坐在輪椅上,在一邊看著。
周至叫的三輪突突突開進了小院,還大呼小叫叫司機幫著把東西搬下來,一下子就把這安寧靜謐的和諧場景攪得稀碎。
四舅媽就對著表舅微笑:“鬨塘魚來了。”
“草書楷書有對手,可四舅這手魏碑,整個蠻州渝州都沒人能敵了吧?”周至看著那手字就讚歎:“怎麼還在錄張黑女啊?我給你找的《元願平妻》拓本呢?”
魏碑書帖主要來自墓誌銘,著名的《張黑女貼》,其實應該是《魏故南陽張府君墓誌》;而《元願平妻拓本》,其實應該叫做《魏元願平妻王氏墓誌》。
魏碑上承漢隸,下開唐楷,沒有這兩樣的功底,想要寫好魏碑那是白瞎。
但是話有兩麵,如果魏碑寫得好,那寫漢隸唐楷乃至宋楷那種富含變化和獨特個人風格的書體,也就不存在太大的問題了。
周至遠沒達到這樣的境界,他就會楷書、行書,而且楷書就是顏楷,行書就是進化過去的自創。
如今正在跟著四表舅學習小篆,目的也是為了更加深刻地理解《說文解字》,和書法本身關係不大。
四表舅都懶得跟著外行多說話:“可憐你還練著小篆,都不知道《張黑女貼》化篆分入楷,遂而無種不妙,無妙不臻。”
“何紹基評價:遒厚精古,唯有何比肩《黑女》者。”
“那是因為《黑女》當時就他家才有,屬於傳世孤本,彆人也見不著,隨他吹。”
“肘子胡說八道呢,康有為也推崇此碑。”四舅媽忍俊不禁:“不過起碼黑女二字沒有讀錯。”
張黑女不能讀成“黑女”,而應該讀作“賀汝”。
“四舅媽這是把我當文盲,這帖子何紹基得之於曆城書市,屬實是撿了個大漏。”周至欣賞著四表舅的書法:“其實也就是中側並用,刀筆並出,也不算太難是吧?”
“哈哈哈哈……”四表舅都氣笑了:“若隻論嘴上功夫,你小子倒是可以排個第一。”
插了手推著四舅媽到一邊茶幾邊坐下,給四舅媽到了一盞茶,又給自己也倒了一盞,才抬頭問周至:“你要不要?”
“這是什麼?”
“決明子茶。”
“那不要。”
四舅媽不禁好笑:“肘子是好的,問清楚了才決定不要,當真不是客氣。”
四表舅把茶喝了:“不是說今年二十九吃年飯嗎?咋地,提前過來送禮啊?”
“可真沒有。”周至笑道:“就是收了些東西,其中有幾件拿不準,過來給四表舅掌掌眼。”
“嗯,那就看看吧。”
東西在大院裡一件件拿出來,明器擺地上放一堆,石灰釉單色瓷放一堆,民國仿品放一堆,最終幾樣出彩的好東西給四表舅一一挑了出來。
一個成化鬥彩纏枝蓮紋小碗,一對湖田窯豆青釉鬥碗,一個道光仿乾隆款青花釉裡紅菖蒲盆,最後拿起一個帶雍正款的九桃賀壽粉彩大碗:“這東西你給歸到民國仿品裡邊去了?毛病在哪兒?”
“毛病在釉麵,蛤蜊光過於完美,而底足和釉麵不匹配,所以應該是做舊了底足的民國仿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