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荊浩很熟?”袁所長詫異:“他不就一副《匡廬圖》傳世嗎?現在在台北故宮博物院。”
“啊?哦是的,”周至哪裡敢說自己手裡捏著四表舅修複好的荊浩《蜀山圖》,沒事兒就翻出來細看,對荊浩很熟悉:“我家裡有台北故宮珍寶書畫卷的高清畫報,工美商場費經理送我的。”
“肘子說的倒是賞這畫的關鍵所在,其實關於這幅畫啊,之前還有過諸般爭議。”蔣主任說道。
“這幅畫還能又爭議?”周至有些訝異地指著畫卷前後長長的題跋,還有沈周的題詩:“這麼長的傳承記錄,外加如此精到的書法……”
接著不住搖頭:“不會,絕不會是仿品。”
“你不是說你對沈周不熟,怎麼還對他的書法有研究?”袁所長問道。
“我對他不熟,不過我對黃庭堅比較熟。”周至說道:“畫上這書法很明顯是脫法於黃山穀,能夠寫到這般造詣,就不是一般人仿得出來的。”
周至手裡有黃庭堅題刻東坡詞的山水田黃大印,上麵蘇東坡的詞作是黃庭堅的書法,周至對之愛不釋手,時時把玩。
而且黃庭堅在蠻州做過官,還到夾川遊覽過安樂山,還留下了過詩作,因此周至也還愛屋及烏地收集了黃庭堅的書法,對黃庭堅的書法是熟悉得不能再熟了。
蔣主任也是書法家,笑著點頭:“肘子說得還真不錯,沈周年輕時候受台閣書風的影響很大,中年以後繪畫上追崇元四家,書法上取法北宋蘇黃米三家,直到五十四歲之後,方才專攻黃氏,並在數年後完成了對書風的突破轉變,《明史》上就記載說‘字仿黃庭堅’,與其同時代的書家王鏊亦稱:‘書法涪翁,遒勁奇倔。’”
“是有些區彆,黃庭堅的‘蕩漿筆法’,到了沈周手上,少了些恣肆,多了些含蓄。”周至評價道:“然而那股子生發之氣一點沒少,反倒壓了起來,就好像被石頭壓住的小草,更多了一股子彈性和即將噴發的生命力。”
“這樣的書法,能仿得出來的人,也沒必要去仿了。”
“啥意思?”袁所長沒明白。
“哈哈哈……”蔣主任笑道:“肘子的意思是能夠將書法寫到這般境界的,必然是名家名宿,無需造假模仿彆人,就署自己的本名,都是大家追捧的對象了。”
“原來是這樣啊……”袁所長明白了。
蔣主任笑道:“沈周對黃庭堅的評價是:‘黃文節公隨大小真行,俱有一段不可屈服、不可磨滅之氣。今俗子喜評蘇、黃二公,蓋用繩墨尺度,是豈知書者哉!餘謂文節公書,鬱鬱森森發於筆墨之間,此所以他人終莫能及。’”
“可巧的是黃山穀當年推許蘇東坡的評價,也是‘問文章之氣,鬱鬱芊芊發於筆墨之間,他人終莫能及。’”
“今天肘子評價沈周,也是‘彈性’和‘即將噴發的生命力’,要是沈周在此,當要引肘子你為知己了。”
“這麼說我分析對了?”
“不然,你這話其實還是有問題。”蔣主任笑道:“以書法真跡斷定畫作是真品,對於沈周來說,卻不一定就正確。”
“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