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紙平滑勻細,纖維甚少,可逐層揭開三到四張,每張均可用,為乾隆時期精製仿古紙,杭州織造每年上供不過五十張。”
“這箱子裡邊的畫卷可不少,差不多用完了三年的量啊,足見珍貴。”
“嗬嗬嗬小周好眼力啊……”中年人也不再計較剛剛周至用手直接拿畫卷這事兒了,專家說沒關係,那就肯定沒關係,笑道:“這是《清初巴蜀通省山川形勝全圖》,亦稱《巴蜀全圖》,是清乾隆初年用兵金川時,為軍事目的所作。”
“這位是我們學校曆史地理研究所所長李勇先教授,他在主持一個大工程——《蜀藏》。”
李勇先介紹道:“這是目前現存巴蜀最早的彩繪地圖,繪製的時間應該是清軍第一次平定大小金川期間。一共包括蜀地一百五十個府縣,每個一副地圖,共計是一百五十張。”
“哇塞……”周至不禁驚歎:“這東西能留在我們蜀大?這得一級了吧?”
“我們學校一級的文物還少了?”袁所長的話語裡充滿了驕傲。
“這倒也是……”周至將卷軸放回了箱子裡,拿手指點著樟木箱,努力克製住想要將之打開的衝動。
拿起來沒事兒,這東西現在要展開的話,帶給卷軸的傷害可就大了。
“清乾隆十二年,大小金川的叛亂嚴重阻礙了內地與邊疆的經濟文化聯係,在這種背景下,清政府派出官兵平定。”李勇先說道:“儘管大小金川的麵積不大,人口也不多,但清政府的仗打得非常艱難,前後進行過兩次。”
“第一仗從乾隆十二年打到十三年,第二仗從乾隆三十四年一直打到乾隆四十一年,最終耗費了上千萬銀兩,上萬官兵的死傷,才得以平定。”
“為了全麵掌握蜀中的軍事情況,那麼多的清兵如何部署,糧食如何儲備,通訊運輸如何保障,這些都是很現實的問題。”
“繪製全川地圖,就是為了了解整個巴蜀地區的形勢、關隘、運輸、交通還有糧食的儲備情況,要把全川的情況摸清楚,把這些信息告訴給皇帝以決策。”
“每一張地圖,都在醒目位置題記了常平倉、監倉、社倉等廒的位置與儲糧數目、駐紮官兵位置與各級綠營駐防馬、步、戰、守兵員額、塘鋪位置與路線走向等,傳遞出強烈的軍事意圖。”
“因此換言之,《巴蜀全圖》可以通俗地理解為那個時期的‘軍用地圖’。”
“這就厲害了……”周至突然想到一件事:“誒,有一個問題啊?”
“什麼問題?”
“按道理說如此重要的東西,應該在京城才對啊?”周至說道:“無論是從製作規製還是所用綾紙,這都不是地方政府敢留在手裡的東西,必須要上呈禦覽的呀?”
“這也的確是一個有意思的問題。”李勇先說道:“據我們考證,這些圖的作者是董邦達,小周你知道他嗎?”
“這個就太知道了。”周至笑道:“董邦達是乾隆的禦用畫家,同時更是書畫鑒賞名家,負責勘定內府藏品,乾隆所藏內府書畫,被董邦達父子鑒定為上品的,就會加蓋上‘石渠寶笈’,‘乾隆鑒賞’,‘三希堂精鑒璽’等印章,列入書目。《石渠寶笈》,是董邦達父子留給後人的寶貴資料,也是如今所有中國書畫鑒賞者和收藏者,繞不開的資料。”
其實周至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那就是董邦達的《千竿竹雨圖》,年前才通過林婉秋的海通藝術品拍賣公司搞到手,花了不少錢。